提里奥·弗丁坐在主位,圣骑士的银色战甲上布满了划痕和烟熏的痕迹,灰白的头发被汗水黏在额角,昭示着连日救灾的疲惫。他双手交叠支撑着沉重的额头,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伯瓦尔·弗塔根公爵坐在他左侧,曾经象征洛丹伦荣光的深蓝战袍如今沾满尘土和不明污迹,肩膀处的护甲甚至有一道深深的裂痕。他染霜的鬓角下,眼神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嘴唇紧抿成一条刚毅的直线,但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巨大压力。他掌心紧握着一块散发着微弱寒气的冰晶碎片——那是凛雪力量投射的微弱回响,此刻正传递着龙骨荒野的剧变和冰冠堡垒的震颤。萨尔坐在弗丁右侧,这位前部落大酋长卸去了象征权力的肩甲和战袍,只穿着一件朴素的棕色皮袄,脸上用白色颜料绘制的元素符文也因汗水和灰尘而模糊。他宽阔的肩膀微微佝偻,粗壮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棕黄色的眼眸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忧虑和对元素失衡根源的苦苦追寻。
吉安娜·普罗德摩尔站在长桌末端,背对着众人,面向地窖唯一的、被粗大铁条封死的狭小气窗。窗外是洛丹伦废墟永恒的、被瘟疫和死亡浸透的铅灰色天空。她纤细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单薄,淡金色的长发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她没有回头,但周身萦绕的低气压和空气中若隐若现的奥术冰晶,显示她的情绪正处于爆发的边缘。她的手指紧紧攥着法袍的边缘,指节同样发白。瓦里安·乌瑞恩国王派来的特使,暴风城精锐第七军团指挥官,马库斯·乔纳森将军,一个面容刚毅、留着整齐短须的中年人类,双臂环抱胸前,紧锁着眉头,锐利的目光不断在伯瓦尔、萨尔和吉安娜的背影之间扫视,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疑虑。
沉重的寂静几乎要将空气压垮。每一次远处传来的、大地深处沉闷的轰鸣,都让长桌上的烛火剧烈摇晃,映照着众人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
最终打破这死寂的,是希尔瓦娜斯·风行者。这位被遗忘者的黑暗女王如同一道冰冷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地窖入口的台阶上,仿佛她一直就站在那里。她身上不再是游侠将军的轻甲,而是包裹着曲线、材质如同硬化暗影和萨隆邪铁混合物的贴身战甲,边缘装饰着尖锐的骨刺。猩红的披风如同凝固的血液,垂在身后,不染一丝尘埃。她惨白的面容在昏暗的灯光下如同精致的瓷器,嘴角挂着一丝永恒不变的、嘲讽而冰冷的弧度。深陷的眼窝中,幽绿的灵魂之火跳跃着,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第一个就刺向了伯瓦尔。
“多么感人的一幕,” 希尔瓦娜斯的声音如同寒冰摩擦丝绸,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艾泽拉斯的‘希望’们,像地穴里的老鼠一样挤在一起,为生存瑟瑟发抖。” 她缓步走下台阶,猩红的披风拂过布满灰尘的石阶,却没有沾染分毫。“而我们的‘盟友’,尊贵的巫妖女王,却在她冰封的宫殿里,玩起了救灾的游戏?真是…出乎意料。”
吉安娜猛地转过身,湛蓝的眼眸中燃烧着压抑的怒火和冰冷的恨意:“希尔瓦娜斯!闭上你的嘴!这里没人需要你的‘点评’!” 奥术的能量在她指尖不安分地跳跃。
希尔瓦娜斯完全无视了吉安娜的怒火,径直走到长桌前,惨白的手指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优雅,轻轻点在地图上龙骨荒野的位置,那里被一个代表熔岩喷发的、用炭笔画出的丑陋红圈覆盖。“点评?不,吉安娜,我在陈述一个即将发生的、更加讽刺的事实。” 她幽绿的眸子扫过弗丁、萨尔,最终定格在伯瓦尔脸上,嘴角的弧度扩大,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看看龙骨荒野传来的‘捷报’吧,弗塔根公爵。你那位冰霜情人,正派遣她那些腐烂的玩具,在熔岩里表演‘英勇救灾’呢。冰霜巨龙在灭火?石像鬼在填坑?食尸鬼在挖沟?呵…” 她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多么仁慈的巫妖王啊!用天灾军团去拯救那些她曾经千方百计要碾碎的生者?告诉我,伯瓦尔,这是不是你们‘凛冬盟约’最新排练的黑色喜剧?还是说…” 她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毒蛇吐信,“这根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渗透和力量展示?!让那些肮脏的亡灵踏过我们刚刚失去的家园,让绝望的生者在恐惧中‘感激涕零’地接受它们的‘庇护’?下一步呢?是不是就该邀请它们进驻暴风城和奥格瑞玛了?!”
她的指控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本就紧绷的神经。马库斯·乔纳森将军猛地挺直了身体,手按上了腰间的剑柄,眼神锐利如刀:“风行者女士的担忧不无道理!暴风城绝不可能接受亡灵的军队出现在我们的土地上!无论它们打着什么旗号!龙骨荒野发生的事情必须立刻停止!这违反了盟约最基本的信任原则!我们需要解释,公爵!立刻!”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代表了暴风城,也代表了在场绝大多数生者领袖内心翻腾的惊涛骇浪。
吉安娜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嘴唇微微颤抖。希尔瓦娜斯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心底最深的恐惧和仇恨的闸门——亡灵天灾,那是毁灭她家园塞拉摩、杀死她无数同胞的凶手!无论披上什么外衣,都无法改变它们存在的本质!她看向伯瓦尔的眼神充满了痛苦和激烈的挣扎。
萨尔粗重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低沉的声音带着大地的沉重:“希尔瓦娜斯,你的话语像带着倒钩的毒箭。亡灵在救灾…这消息本身就足够震撼。我们需要知道真相,而不是在这里互相投掷猜忌的毒药。伯瓦尔,凛雪…她到底在做什么?这代价…诺森德的天灾军团倾巢而出,她自身要承受什么?” 他更关心的是力量的平衡和潜在的代价。
提里奥·弗丁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充满了疲惫和一种深沉的忧虑:“希尔瓦娜斯,你的怀疑我能理解。但马库斯将军,萨尔,请冷静。我们刚刚经历的是灭世级别的灾难!联盟、部落,我们自身的力量在自然之怒面前如同螳臂当车!龙骨荒野的节点一旦崩溃,整个诺森德北部海岸都将被海啸吞噬!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彻底失去北部大陆的立足点!意味着更多无法估量的死亡!” 他抬起头,饱经风霜的脸上是沉重的无奈,“在绝对的毁灭面前,任何能阻止它蔓延的力量…即使是来自深渊的力量…都值得被审视,而不是立刻被定义为阴谋!”
“审视?” 希尔瓦娜斯猛地拔高声音,尖锐得刺耳,“弗丁大人,你所谓的‘审视’,就是放任那些行走的瘟疫、那些亵渎生命的造物,踏足我们生者的土地,接触我们绝望的人民?!你忘了斯坦索姆?忘了洛丹伦?忘了银月城?!” 她每说一个地名,声音就拔高一分,幽绿的灵魂之火熊熊燃烧,“你忘了是谁制造了它们?!是耐奥祖!是阿尔萨斯!是坐在现在那个王座上、继承了这一切的‘凛冬女王’!她统御着亡者的大军!她的力量源自黑暗和死亡!你告诉我,一个掌控如此力量的亡灵君主,会突然大发慈悲,损耗自身根基去拯救她曾经的敌人?!这比死亡之翼突然决定去修复世界之柱更可笑!”
她惨白的手猛地拍在桌面上!力量之大,让厚重的橡木桌面都发出一声呻吟,地图上的炭笔标记被震得模糊一片。她俯视着提里奥·弗丁,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一种近乎狂热的警惕:“这绝不是救赎!这是侵蚀!这是腐化的开始!她在利用这场灾难,利用我们的虚弱,将她的触角、她的影响力,以‘拯救者’的姿态,强行楔入生者的世界!一旦我们习惯依赖那些骨头架子的‘帮助’,一旦那些被拯救的愚民生出‘它们或许也没那么坏’的念头,就是她彻底撕下伪装,将生者的世界拖入永恒寒冰地狱的时刻!‘凛冬盟约’?哈!那不过是她统御生与死两个世界的野心蓝图!” 她的话语如同毒液,迅速在密闭的空间里蔓延,侵蚀着每一个人的理智。马库斯·乔纳森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和警惕,下意识地离伯瓦尔远了一步。吉安娜的身体微微颤抖,希尔瓦娜斯的话如同魔咒,唤醒了塞拉摩燃烧的景象和父亲戴林最后充满恨意的眼神。连萨尔坚毅的脸上也布满了深重的阴霾,希尔瓦娜斯描绘的未来图景,充满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性。
伯瓦尔·弗塔根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重压,如同被架在熔岩上炙烤。他掌心那块冰晶碎片传来的震动越来越微弱,代表着凛雪的力量正在飞速枯竭,而龙骨荒野传来的、达里安强行支撑战场的灵魂波动则充满了决绝和惨烈。他猛地站起身,动作之大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染霜的鬓角下,脸色因为愤怒和急迫而涨红,但眼神却燃烧着不容置疑的火焰。
“够了!希尔瓦娜斯!” 伯瓦尔的声音如同滚雷,瞬间压过了地窖内所有的嘈杂和猜忌的低语,带着久经沙场的统帅威压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爆发力。“收起你那套蛊惑人心的阴谋论!睁开你那被仇恨和偏执蒙蔽的眼睛看看这破碎的世界!” 他染血的拳头重重砸在龙骨荒野的位置,地图上的炭笔痕迹彻底碎裂。
“龙骨荒野的裂谷德都会被炸上天!随之而来的海啸会抹平从嚎风峡湾到北风苔原的所有海岸线!那会死多少人?!十万?百万?!那是你想要的吗?!” 他怒视着希尔瓦娜斯,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冰碴。“凛雪在调动天灾军团,是因为只有它们能在那种极端环境下行动!只有她的寒冰之力能暂时压制熔岩!她付出的代价…” 伯瓦尔的声音因激动和传递而来的、冰冠堡垒方向的剧烈痛苦而微微颤抖,“…远超出你们的想象!冰冠堡垒在震动!她的王座在崩裂!她的力量在透支!她不是在展示力量,她是在燃烧自己最后的力量去堵一个足以毁灭我们所有人的窟窿!”
他猛地转向马库斯·乔纳森,目光如炬:“乔纳森将军!你问我违反盟约?盟约的核心是什么?!是共同对抗威胁艾泽拉斯存续的黑暗!上古之神!虚空!还有眼前这灭世的天灾!龙骨荒野的熔岩是不是威胁?!是不是需要不惜一切代价去阻止的黑暗?!如果凛雪按兵不动,坐视诺森德北部化为火海、被海啸吞噬,然后你们再指责她背弃盟约、见死不救?!这难道就是你们想要的逻辑?!”
他又看向萨尔,语气急促而沉重:“萨尔!你追寻元素失衡的根源!死亡之翼的疯狂背后有恩佐斯的低语!凛雪在地脉深处感知到了!她调动天灾救灾,不仅仅是为了救人!更是为了稳住地脉节点,阻止恩佐斯借机扩大地壳的创伤,把整个世界拖入更深的虚空!这难道不是对抗我们共同敌人的一部分吗?!”
最后,他的目光扫过提里奥和吉安娜,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丝恳求:“提里奥,吉安娜…想想吧。如果我们因为猜忌和过去的仇恨,阻止了唯一有能力在此时、此地阻止更大灾难的力量,导致诺森德北部生灵涂炭,甚至引发连锁反应…那我们和那些制造灾难的疯子,又有什么区别?我们守护的又是什么?是比生命更重要的…对亡灵的绝对排斥吗?”
伯瓦尔的话语如同风暴,冲击着每个人的认知。他揭示的灾难后果令人窒息,凛雪付出的代价更是触目惊心。地窖内陷入了更加死寂的沉默,只有牛油灯芯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大地沉闷的呻吟。猜疑的毒雾并未完全消散,但伯瓦尔掷地有声的质问和那传递而来的、属于凛雪的沉重代价,像一盆冰水,暂时浇熄了即将爆发的怒火,留下的是更加复杂、更加沉重的思考。马库斯·乔纳森按在剑柄上的手松开了,但眉头锁得更紧。萨尔的拳头捏紧又松开,粗重的呼吸显示着他内心的激烈挣扎。吉安娜眼中的恨意被一种深沉的痛苦和茫然取代,她再次转过身,肩膀微微颤抖。提里奥·弗丁深深地闭上了眼睛,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只有希尔瓦娜斯·风行者,幽绿的灵魂之火在伯瓦尔爆发性的陈述后,燃烧得更加冰冷、更加深邃。她嘴角那抹嘲讽的弧度丝毫未变,反而带上了一丝更加危险的意味。
“燃烧自己?多么高尚的牺牲啊,公爵大人。” 她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如同毒蛇在冰面上滑行,“说得我都快要感动了。” 她惨白的手指轻轻拂过腰间悬挂的一个不起眼的、由萨隆邪铁打造的瘟疫罐,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脸庞。“可惜,亡灵的‘牺牲’,从来都带着腐臭的谎言和致命的陷阱。你说她是为了对抗虚空?为了稳住地脉?多么完美的借口。谁能证明?你吗?靠着掌心那块她给你的、随时可以传递虚假信息的冰晶?” 她微微歪头,幽绿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向伯瓦尔紧握的拳头。
“你说她力量透支?王座崩裂?那为什么龙骨荒野的亡灵大军还在‘高效’地运作?为什么她的死亡骑士还能精准地指挥每一次攻击?” 希尔瓦娜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尖锐,“因为这一切,很可能根本就是一场表演!一场用些许力量损耗的假象,来换取我们放松警惕、默许她的力量介入生者世界的盛大表演!她需要时间!需要让生者习惯亡灵的‘存在’和‘帮助’!一旦她的触角深入,一旦我们开始‘依赖’,伯瓦尔·弗塔根…你那可笑的信任,就是插进联盟和部落心脏最致命的一把毒刃!你会成为她统御生者世界的…最佳帮凶!”
她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冰凌,精准地挑开了刚刚被伯瓦尔强行弥合一丝的信任裂痕,将最深沉的恐惧和猜忌重新暴露在昏暗的灯光下。马库斯·乔纳森的眼神瞬间又变得锐利起来。萨尔脸上刚刚浮现的一丝松动再次凝固,眉头紧锁。吉安娜猛地咬住了下唇,塞拉摩的废墟和父亲扭曲的面容再次在眼前闪现。提里奥·弗丁睁开眼,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和挣扎。
地窖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寒冰,每一口呼吸都带着刺痛。信任与猜忌的天平剧烈摇摆,生与死的界限在灾难的熔炉中变得模糊不清。而就在这时——
“砰!” 地窖厚重的木门被猛地撞开!
一个浑身浴血、几乎看不出原本盔甲颜色的联盟侦察兵踉跄着冲了进来,带着一身浓烈的硝烟、硫磺和…一丝奇异的、冰冷的死亡气息。他脸上布满了烟灰和血污,左眼被一块渗血的破布草草包扎,仅存的右眼因极度的恐惧和疲惫而布满血丝。他剧烈地喘息着,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挣扎着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嘶声,仿佛喉咙里堵满了灰烬。他沾满血污和泥泞的手,死死攥着一个扭曲变形、边缘还在冒着丝丝寒气的金属圆筒——那是侏儒特制的紧急信息储存器,通常用于在最恶劣环境下保存关键情报。
“报…报告…” 侦察兵终于从灼痛的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身体因脱力和激动而剧烈摇晃,眼看就要栽倒在地。
离门口最近的马库斯·乔纳森将军一个箭步上前,如同铁钳般扶住了侦察兵摇摇欲坠的身体。“士兵!稳住!哪里来的消息?!”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龙…龙骨荒野…裂…裂谷…” 侦察兵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独眼扫过地窖内所有大人物凝重无比的脸,最后定格在伯瓦尔·弗塔根身上,眼神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骇和一种…颠覆认知的茫然。“天灾…亡灵…它们…它们在…”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混合着黑色的烟灰从嘴角溢出。他颤抖着举起那只紧握金属圆筒的手,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将圆筒塞进马库斯·乔纳森手中,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最后的关键词,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救灾!它们在救灾!冰龙在冻岩浆!石头怪物在钉地!食尸鬼在…在挖沟引开熔岩!救…救了我们的人!还有…”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瞳孔因回想到某个恐怖画面而骤然放大,“…冰冠堡垒方向…传来…巨大的震动…像…像要塌了!巫妖王的冰龙…掉下来一头!被…被熔岩吞了!”
喊完最后一句,侦察兵仿佛耗尽了所有的生命力,身体一软,彻底昏死过去,沉重的盔甲砸在地窖冰冷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地窖内死一般的寂静。
马库斯·乔纳森将军握着那枚尚带着侦察兵体温和寒气的金属圆筒,如同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脸上惯有的刚毅被前所未有的震惊和茫然所取代。萨尔猛地站起身,沉重的木椅在他身后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他棕黄色的眼眸死死盯着昏迷的侦察兵,仿佛想从他身上确认这荒谬情报的真实性。吉安娜转过身,脸上血色尽褪,湛蓝的眸子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剧烈的动摇。提里奥·弗丁闭上了眼睛,一声沉重的叹息从他胸腔深处发出,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种尘埃落定的悲凉。
伯瓦尔·弗塔根身体晃了晃,染霜的鬓角下,脸色瞬间变得比希尔瓦娜斯还要惨白。他紧握的拳头无力地松开,掌心那块微小的冰晶碎片,传递来的最后一丝灵魂链接的震颤…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龙骨荒野方向,达里安·莫格莱尼强行支撑战场、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燃烧的灵魂之火,以及…冰冠堡垒深处传来的、仿佛冰川核心断裂般的、沉重而绝望的崩塌轰鸣!
他猛地抬头,望向诺森德的方向,染血的嘴唇无声地开合,只有他自己能听到那嘶哑的低语:
“凛雪…”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站在原地,惨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幽绿的灵魂之火,在昏暗的光线下,跳动得异常冰冷、深邃,如同两口通往无尽阴谋的深潭。她看着昏迷的侦察兵,看着震惊的众人,看着失魂落魄的伯瓦尔,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纹丝不动。地窖的阴影在她身后无声地蔓延、汇聚,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