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米米尔隆的疯狂,也不是尤格萨隆的低语。
是霜之哀伤。
是阿尔萨斯。
幻象毫无征兆地降临,粗暴地撕裂了她对抗米米尔隆的意识战场。
眼前的钢铁洪流、爆炸的火焰、闪烁的奥术光芒瞬间褪去,被一片死寂的、无边无际的灰白所取代。
她站在冰封王座之巅。
风雪依旧,但比诺森德任何一次暴风雪都要寒冷,那是能冻结灵魂的寒意。脚下的冰川不再是坚实的依托,而是变成了透明的、深不见底的寒渊。她低头,看到深渊之下,无数苍白的手在向上挣扎,无声地嘶吼着,那是天灾军团无穷无尽的死者,是她统御之力的基石,此刻却如同要吞噬她的梦魇。
一个身影就站在她面前,背对着她,金发在狂风中凌乱。
阿尔萨斯·米奈希尔。
不是巫妖王,而是那个洛丹伦的王子,穿着他坠入黑暗前那身染血的王子战甲。然而,那背影散发出的绝望和痛苦,却比巫妖王的冰冷更令人窒息。
他没有回头,只有冰冷得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声音传来,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入凛雪的耳膜,直接扎进她的灵魂:
“看看你,凛雪。你坐在我的王座上,统御着我的军团,履行着我的‘使命’……感觉如何?”
凛雪的呼吸瞬间停滞。那声音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被彻底背叛后的疲惫和嘲讽。
“你口口声声的‘守护’,你与生者脆弱的盟约……”阿尔萨斯的声音继续响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残忍,“不过是你为自己披上的另一件虚伪的外袍。就像我当年戴上这顶王冠,以为能掌控死亡,终结混乱……多么可笑的自欺欺人!”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凛雪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攥紧。
那张脸,是阿尔萨斯,却又不是。年轻的轮廓依旧俊朗,但那双眼睛……那双曾经闪烁着理想与骄傲光芒的蓝眼睛,此刻只剩下无边的痛苦、无尽的悔恨和一种被彻底掏空的虚无。那不是巫妖王的冷酷,而是被永恒折磨的灵魂才能拥有的眼神。更让她心神剧震的是,阿尔萨斯的脖颈、手腕、脚踝上,缠绕着数条散发着不祥暗影能量的锁链,锁链的另一端,深深地没入他脚下的寒渊之中,仿佛连接着某个更加黑暗、更加绝望的所在——噬渊!锁链每一次微弱的扯动,都让阿尔萨斯虚幻的身影剧烈地颤抖一下,脸上浮现出难以言喻的痛苦之色。
“你救不了任何人,凛雪。”阿尔萨斯的声音变得虚弱,带着锁链拖曳的金属摩擦声,那双痛苦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一同拖入那无边的悔恨深渊。“你只是在重复我的道路。统御死亡?呵……最终,死亡会统御你,就像它最终吞噬了我一样。你感觉到那锁链的冰冷了吗?它也在缠绕着你,只是你还未察觉……就像当年耐奥祖缠绕着我……你和我,没有区别。这王座……注定是囚笼……”
他的身影在风雪中开始变得模糊、透明,仿佛随时要消散。但那痛苦的眼神和噬渊锁链的冰冷触感,却无比清晰地烙印在凛雪的意识深处。
“你终将……步我后尘……在这永恒的寒冰中……腐朽……” 最后的话语如同叹息,被呼啸的寒风彻底撕碎。
幻象如同退潮般骤然消失。
凛雪猛地一震,仿佛从溺水的窒息中被强行拉回水面。眼前依旧是发明回廊残酷的战场,xt-残躯内部,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不稳定的能量光芒!它胸口被破坏的重力炸弹发生器残骸处,无数断裂的管线如同垂死的毒蛇般疯狂扭动,喷射出灼热的能量流。它庞大的身躯如同一个即将爆炸的超巨型炸弹,开始剧烈地膨胀、颤抖!刺耳的过载警报声响彻整个广场!
“不好!它要自爆!”吉安娜脸色剧变,尖声示警。她能感觉到那残躯内部积聚的毁灭性能量,一旦爆发,足以将大半个广场连同上面的所有联军战士化为灰烬!
伯瓦尔、弗丁、萨尔等人也瞬间感受到了那毁灭的威胁,攻击为之一滞,眼中充满了震惊和决绝。撤退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凛雪强行压下了灵魂深处翻涌的惊涛骇浪。阿尔萨斯幻象带来的冰冷和动摇,瞬间被她心中更庞大的、对艾泽拉斯的守护誓言所覆盖。那誓言燃烧着,如同冰层下奔涌的熔岩,驱散了噬渊的阴寒。
“冻结!”
她的声音第一次在战场上带上了一丝属于“人”的情绪——一种冰冷的、斩断一切的决绝!
她不再试图压制米米尔隆的意识,而是将所有的“净化寒冰”之力,毫无保留地、精准无比地贯注向xt-厚重的胸甲,直刺其内部那即将失控的能源炉心!
极致的寒冷,与狂暴的毁灭热能,在xt-残躯,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僵直在原地。它体内狂暴喷射的能量流、闪烁的过载红光、扭曲的金属外壳……一切的一切,都被一层骤然浮现的、厚达数米的、幽蓝得如同极地深海的坚冰彻底封死!
那不再是覆盖在表面的冰霜,而是从内部核心开始,由内而外、瞬间完成的、绝对零度的冰结!庞大的钢铁巨兽,连同它内部即将爆发的毁灭能量,被永恒地冻结在了一块巨大无比的、散发着森然寒气的幽蓝冰坨之中。它保持着最后那狰狞的、即将自毁的姿态,却再也无法动弹分毫,化作了一座冰冷、诡异、却又带着一种残酷美感的巨大冰雕。
冰雕内部,被冻结的能量流呈现出诡异的、凝固的紫黑色,如同被封存的剧毒。整个广场的温度骤降,连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凝固。
死寂。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彻底的死寂。
只有米米尔隆在主控圣殿里发出了一声非人的、充满了挫败和疯狂的电子尖啸:“我的乐章!我的终章!不——!!!”
这尖啸成了战斗结束的丧钟。失去了xt-冰雕前,身影显得格外渺小,却又带着一种冻结万物的威严。她微微喘息着,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阿尔萨斯幻象带来的冰冷裂痕并未消失,反而更加清晰。那噬渊锁链的触感,那绝望的质问,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在她刚刚因极限施法而有些虚弱的意志之上。她缓缓抬起手,看着指尖萦绕的、尚未散尽的冰蓝寒气,第一次对自己掌控的、这源于巫妖王的力量,产生了一丝冰冷彻骨的疑虑。
这冰霜,守护了生者,冻结了毁灭。但它最终,是否会如阿尔萨斯所言,成为禁锢她、乃至整个艾泽拉斯的、永恒的囚笼?米米尔隆的疯狂被冻结了,但尤格萨隆的阴影,还在奥杜尔更深处狞笑。而噬渊的锁链……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冰晶在指间碎裂,发出细微的声响。
通往米米尔隆核心的大门已经敞开,里面不仅有泰坦的数据,或许还有……耐奥祖知识中未曾揭示的、关于统御与毁灭的更深真相。凛雪的目光穿过敞开的门户,投向圣殿深处那跳跃的、混乱的能量核心,眼神复杂难明。胜利的代价,不仅仅是战士的鲜血,还有她灵魂深处,那道悄然蔓延的冰裂之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