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选择权,甚至选择的理由,都明明白白地交到了自己手上。
这比任何挑战书或者劝降信,都更让人感到不安。
深夜,中军大帐内,牛油火炬换了一茬又一茬。
火光跳跃,将翔风的身影投在帐壁上,摇曳不定,一如他此刻的心绪。
他看着面前粗糙沙盘,上面黑风峡谷六条支脉,被他用不同颜色的石子做了标记,反复推演了无数遍。
顾默那封薄薄的信笺,就压在沙盘边缘,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
“熔岩河…!无底渊…!” 他喃喃自语。
“绝路,毋庸置疑,顾默在此事上,倒算坦诚。”
这两条路的排除,简单直接,并未给他带来任何困扰。
真正的折磨,来自剩下的四条。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荆棘林和镜像迷宫上。
“荆棘林那活化荆棘,确实不容小觑。”
“还有那镜像迷宫一进去就很容易迷失风险也很大。”
他闭上眼。
“排除!必须排除!”
他几乎是咬着牙,将代表这两条路的石子狠狠扫到沙盘角落。
现在,沙盘上只剩下两颗石子,丰饶谷与沉寂隘。
他的目光在这两者之间来回巡梭,眉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
顾默信中的话语在他脑海反复闪现。
丰饶谷,利之所在,弊亦随之,通道明显,易遭伏击,恐成添油之局。
沉寂隘或为奇兵之道,可收出其不意之效,利弊各半…!
“顾默,你把这风险明明白白写给我,是认定我不敢走吗?”
“还是说,这本身就是你虚张声势,其实这里防御空虚?”
他用力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阵疲惫。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沉寂隘的标志石头上。
“死寂!险狭!规则平稳得异常…!” 他低声咀嚼着这几个词。
“奇兵之道,出其不意…!”
顾默信中的评价,像是一点星火,落在了他干涸的心田上。
“没错!” 他猛地站起身,在帐内踱步。
“越是看起来诡异、危险的地方,往往越是安全!”
“因为常识会阻止大多数人前往!”
“那顾默用兵,诡诈莫测,定然将主力用于防御丰饶谷那样的显眼目标!”
“这沉寂隘的死寂,或许正是因为它人迹罕至,是一处被遗忘的角落,连他自己都疏于防范!”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紧紧缠绕住他的理智。
“对!一定是这样!”
“他信中特意点出奇兵之道,看似是建议,实则是更深层的恐吓!”
“他想用这种看似坦诚的警告,将我最后的生路也堵死!”
“他越是强调,就越说明他害怕我走这里!”
他越想越觉得合理,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洞察力穿透了顾默的重重迷雾。
一种混合着兴奋与决绝的情绪在他胸中涌动。
他重新坐回位子,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传令兵!” 他沉声喝道。
帐外守卫应声而入。
“通知各部族首领,拂晓时分,大军开拔!”
翔风的声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
“前锋精锐并蛇族探路队,目标第六支脉,沉寂隘!鹰族全力监控峡谷两侧高地,大军以战斗阵型,依次进入!”
“告诉儿郎们,我们走的,是一条敌人最意想不到的路!此战,必胜!”
命令传出,大营开始苏醒,备战的声音隐隐传来。
翔风长长吁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走到帐门边,望着东方天际那一丝微不可查亮光,脸上终于恢复了一点自信。
‘顾默,任你奸猾似鬼,也要喝老子的洗脚水!”
“你想让我疑神疑鬼,不敢行动,我偏要反其道而行!这沉寂隘,我走定了!’
他坚信,这是他凭借超越常人的智慧和勇气,做出的最英明、最大胆的决策。
他绝不会想到,从他收到那封信开始。
他所有的焦虑、权衡、推理乃至此刻的自信,都完美地契合了顾默的预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