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庆民挑梁(1 / 2)

独立负责星载计算机遥测与数据管理子系统,这个突如其来的重任,像一块巨大的磨盘压在赵庆民年轻的肩膀上。最初的兴奋与激动褪去后,随之而来的是如影随形的焦虑和自我怀疑。他不再是那个只需执行命令、遇到难题就能转身求助陆工的年轻技术员,他现在是“赵工”,是这个关键子系统的负责人,手下还带着两个刚从大学毕业、眼神里满是懵懂和崇拜的年轻同事。

他的办公桌被移到了研究室一个相对独立的角落,桌上堆满了遥测编码理论、信道容量计算、数据压缩算法的书籍和资料,旁边立着一块小黑板,上面画满了连他自己有时都看得头晕的流程图和公式。

挑战是具体而残酷的。星载计算机需要将自身的状态参数、科学数据,通过有限的无线电信道,稳定可靠地传回地面。信道带宽窄如羊肠小道,而需要传输的数据却浩如烟海。功耗限制更是悬在头顶的利剑,每一次数据的发送和接收,都在消耗着卫星宝贵的能源。

“赵工,按照现有的p(脉冲编码调制)方案,我们就算只传输最核心的状态参数,数据量也远超信道容量,而且功耗太高了。”年轻同事小张递过来一份初步测算报告,脸上写满了沮丧。

赵庆民接过报告,眉头紧锁。他何尝不知?传统的、在箭载计算机上应用成熟的方案,在星载这里几乎寸步难行。他感觉自己仿佛被关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铁笼,四周都是冰冷的限制条款,找不到出口。

深夜,研究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台灯昏黄的光线照在摊开的稿纸上,上面是他反复涂改、几乎要被笔尖戳破的演算过程。他尝试了多种经典的压缩编码方式,效果都不理想,要么压缩率不够,要么算法本身太过复杂,计算开销巨大,不符合低功耗要求。

焦虑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他想起陆工将任务交给他时那信任的目光,想起王铁柱拍着他肩膀说“小子,看你的了”,想起林云深那虽然沉默却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神。他不能失败,他不能让所有人失望。

可出路在哪里?

他烦躁地站起身,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目光无意间扫过墙角书架上那几本蒙尘的、关于信息论基础的外文书籍。那是他刚进研究所时,陆工推荐他看的,当时只觉得理论深奥,与具体工程相距甚远。

鬼使神差地,他走过去,抽出了那本香农的《通信的数学理论》。他拂去封面的灰尘,就着灯光,再次翻阅起来。那些曾经觉得抽象无比的公式、关于熵、关于信道容量的论述,此刻在极端约束条件的逼迫下,似乎变得鲜活起来。

“……在有限信道容量下,通过有效的信源编码和信道编码,可以无限逼近理论传输极限……”

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萤火,在他脑海中闪现。

传统的思路是将数据采集、压缩、编码、传输分开处理,每一步都消耗资源。能不能……能不能将它们融合起来?根据数据本身的重要性不同,动态地分配编码资源和传输优先级?那些变化不剧烈、可以预测的参数,是否可以用更简洁的差分编码甚至趋势预测来大幅减少数据量?而对于关键的状态跳变和异常数据,则给予最高优先级的、抗干扰能力最强的编码保护?

这个想法让他心跳加速。他立刻扑回桌前,抓起笔,在新的稿纸上飞快地演算起来。这不再是简单的套用现有编码,而是在理解信息本质的基础上,进行一种创造性的、面向特定应用场景的“联合优化设计”。

接下来的几天,赵庆民几乎进入了疯魔状态。他带着两个年轻同事,将星载计算机需要传输的所有数据项逐一列出,分析其变化特性、重要性等级。他们建立数学模型,模拟不同编码策略下的数据量、功耗和误码率。失败了一次又一次,黑板被写满又擦掉,擦掉又写满。

小张和小李从一开始的迷茫,到后来被赵庆民那种不解决问题誓不罢休的劲头所感染,也开始主动查阅资料,提出自己的想法。小小的角落里,时常爆发激烈的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