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德公淡然一笑,拱手道:“刘幽州过誉了。老朽蒙陛下不弃,许我回乡继续育人本业,自当尽力。宣扬圣贤之道,导人向善,亦是为朝廷储备人才。”他话语平和,却将“陛下”与“朝廷”摆在前面,立场不言自明。
就在襄阳城内因这一连串封赏与任命而暗流涌动、各自盘算之际,甘宁与庞统并未过多停留。
辞别庞德公与刘表后,二人率领甘宁本部千余锦帆精锐,快马加鞭,继续南下,直奔长沙郡治所临湘城。
抵达临湘,太守刘磐率郡中官吏出城相迎。仪式虽还算隆重,但当甘宁当众宣读圣旨,明确其长沙镇守使、扬烈将军职权,并要求刘磐所部两万兵马即刻划归其节制时,场面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刘磐脸上勉强挤出的笑容僵硬无比。他年富力强,自幼习武,更渴望的是在沙场上建功立业,如同其叔父刘表年轻时那样,而非困守衙署,处理繁琐民政。如今朝廷一纸诏书,便将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军队拱手让人,虽升了太守,实则是明升暗降,夺了兵权!这让他心中如何能甘?
“末将……领旨。”刘磐咬着牙,躬身接过圣旨,每一个字都仿佛从牙缝中挤出。他抬头看向甘宁,目光复杂,既有对这位名震长江的“锦帆贼”的忌惮,但更多的还是看不起,说好听了叫你锦帆贼,说难听点不就是一群匪患,海上的贼寇头子,(简称海贼王)。然而,圣旨与叔父刘表的命令俱在,他身为汉室宗亲,岂能公然抗旨?
交接过程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甘宁雷厉风行,手持天子节杖与刘表手令,迅速接管了军营、武库,开始点验兵马,熟悉部属。庞统则以参军身份,协助甘宁处理文书,核查粮草军械,其年纪虽轻,但处事条理清晰,眼光毒辣,令军中一些原本心存轻视的老兵油子也不敢小觑。
刘磐虽依令交出兵符,移居太守府专司民政,但其麾下一些心腹将校,见主公受此“委屈”,难免心生不满。军营之中,开始流传一些窃窃私语。
“刘太守乃我等效忠之主,汉室宗亲!如今却被一个外来水寇夺了兵权,朝廷处事不公!”
“就是!那甘宁不过是纵横长江的盗匪出身,有何德何能统领我等?”
“还有那个小娃娃参军,毛都没长齐,懂得什么军务?”
“慎言!此乃朝廷旨意,莫非你想造反不成?”
“哼,我等不敢造反,但心中不服!且看他们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这些议论自然逃不过甘宁与庞统的耳目。甘宁性情刚猛,闻之勃然大怒,当即就要抓几个典型军法从事,以立军威。却被庞统劝阻。
“兴霸将军息怒。”庞统稚嫩的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刘磐将军心存芥蒂,其部属有些怨言,在所难免。此时若以严刑峻法弹压,恐激起更大变故,于稳定长沙不利。我等初来乍到,当务之急乃是整训军队,熟悉防务,以应对江东孙策之威胁。待将军展现出过人武略,带领他们建功立业,获取实惠,届时人心自然归附。至于些许流言,不必过于在意,只需暗中留意几个带头之人即可。”
甘宁虽性子急,但也非全然莽撞,况且庞统年纪虽小,确实天子及其看好的人才,强压下火气,沉声道:“就依士元!不过,若有人胆敢阳奉阴违,贻误军机,休怪甘某军法无情!”
他随即下令,全军加大操练力度,尤其是水军战法,他要亲自督导。同时,严格核查军纪,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试图以能力和公正来逐步收服这支军队。
而在临湘城太守府内,刘磐独坐书房,面前摆着民政卷宗,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摩挲着昔日佩戴的剑鞘,望着窗外校场方向传来的隐约操练声,脸色阴沉。
他不敢违逆朝廷和叔父,但这份被剥夺兵权、壮志难酬的憋屈,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