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林觉那带着浓重鼻音、仿佛梦呓般的抱怨，像一颗投入滚油的水珠，瞬间在三号球场炸开了锅。
短暂的死寂后，是更加汹涌的声浪。
“他……他刚才说什么？”
“睡觉？他在比赛里说想睡觉？”
“疯了！绝对是疯了！可他刚才那球……”
“那球到底是怎么打出来的？鬼影吗？”
议论声、惊呼声、难以置信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翻球场的顶棚。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那个闭着眼睛、身体微微摇晃、仿佛下一秒就要原地睡着的少年身上。他刚才那一记匪夷所思的回击，和他此刻这副懒散到极致的姿态，形成了最刺眼的矛盾，冲击着每一个人的认知。
真田弦一郎站在原地，帽檐的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表情。但他紧握球拍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的拍柄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那球……那球的速度、旋转、轨迹，都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他甚至没能看清球的来路！这怎么可能？一个几分钟前还连球拍都拿不稳的新人？
耻辱感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随之彻底点燃的怒火。懒惰！懈怠！用这种歪门邪道的手段……不可原谅！继续！”裁判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强行拉回众人的注意力。
真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捡起滚到场边的网球，走回发球区。这一次，他的眼神变得无比专注，甚至带着一丝狰狞。他不再将林觉视为一个可以随意碾压的废物，而是……一个必须全力以赴击溃的、玷污了网球精神的对手！
抛球，引拍，挥臂！动作依旧标准，但力量更沉，速度更快！网球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射林觉半场的中央！
林觉依旧闭着眼，站在原地，像个梦游者。但在球离拍的一瞬间，他的身体仿佛提前预知了落点，极其自然地侧身滑步，右手球拍以一个看似随意、实则精准的角度斜斜一挡。
“呲啦——”
又是那种令人牙酸的尖锐摩擦声！
网球在拍面上疯狂旋转、摩擦，滞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然后被一股诡异的力量裹挟着，再次化作一道扭曲的金色流光，以更加刁钻的角度射向真田的底线死角！
“砰！”
球落地，弹起，紧贴着边线飞出场外。
“40-30！”裁判的报分声带着难以置信。
“又……又得分了？”
“真田副部长……又被破发了？”
“他还是闭着眼睛！”
观众们彻底凌乱了。这已经不是比赛，而是颠覆他们网球常识的恐怖片！
真田的呼吸粗重起来，眼神中的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他引以为傲的发球，竟然被对方用这种方式连续破解？而且是在闭着眼睛的状态下？
“可恶！”真田低吼一声，几乎是用砸的方式将球拍在地上，开始了第四次发球。这一次，他将所有的力量、愤怒和不甘都灌注到了这一击之中！球速突破了之前的极限，旋转也更加剧烈，如同咆哮的火焰巨兽，誓要将对手吞噬！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普通选手绝望的发球，林觉的反应依旧“迟钝”。他甚至没有做出明显的移动，只是在球即将落地的刹那，手腕极其细微地一抖，球拍画出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圆弧。
“噗……”
一声沉闷的轻响，仿佛气球被戳破。
那狂暴的网球，在触及拍面的瞬间，像是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充满弹性的水膜。所有的动能和旋转都被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悄然化解、吸收。然后，球被轻轻一托，像一片失去重量的羽毛，飘飘悠悠地飞过球网，在真田发球区的内角，软软地、无力地落下。
小球在绿色的场地上弹跳了两下，滚了半圈，彻底不动了。
全场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放……放短球？
用那种恐怖的发球……放了个短球？
真田弦一郎僵在原地，看着那个滚到自己脚边、毫无威胁的小球。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愤怒、耻辱、震惊……所有情绪都被这轻飘飘的一拍彻底冻结，只剩下一种被戏耍的、深入骨髓的荒谬感。
他甚至忘了去接球。
“40-40！平分！”裁判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平分了……”
“那个睡觉的家伙……把比分扳平了？”
“真田副部长的发球局……被破了？”
巨大的哗然再次爆发，但这一次，里面少了嘲笑，多了恐惧和茫然。他们看不懂了，完全看不懂了！
幸村精市脸上的温和笑意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探究。他幽紫色的眼眸紧紧锁定着林觉，仿佛要穿透那层昏昏欲睡的表象，看清隐藏其下的秘密。“莲二……”他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柳莲二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笔，手指微微颤抖。他翻开笔记本，看着之前关于林觉“门外汉”、“胜率0.0001%”的记录，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崩溃的表情。数据……他的数据模型，在这短短几分钟内，被彻底颠覆、碾碎，连一点残渣都不剩！这根本不是网球！这是魔法！
“无法……分析……”柳莲二的声音平板，却透着深深的无力感，“球路、力量、旋转……所有参数均超出数据库范畴。行为模式……无法预测。”他顿了顿，艰难地补充道，“唯一关联变量……似乎是……宿主的精神状态？越接近睡眠，表现越……异常。”
幸村的目光更深邃了。他看着场上那个似乎对周围一切毫无知觉、只想倒头大睡的少年，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型。
真田弦一郎终于从石化状态中恢复过来。他猛地抬起头，帽檐下，那双眼睛已经布满了血丝，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他不能输！绝不能输给这种……这种怪物！
“Ga，林觉！比分1-0！”裁判的声音响起，宣告着第一局的结束。真田的发球局，被破发了！
这个结果，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真田的脸上，也抽在所有立海大队员的心上。
林觉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巨大的哈欠，眼角挤出更多生理性泪水。他慢吞吞地走到发球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网球，动作笨拙得像第一次接触球拍。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球，又看了看球拍，似乎在思考该用哪一面击球。
“他在干嘛？”
“连发球都不会吗？”
“刚才那些球……真的是他打出来的？”
观众们的心又提了起来，既期待又恐惧。期待看到更多匪夷所思的机球，又恐惧这种完全无法理解的未知。
林觉终于选好了拍面，随手将球抛起。抛球的高度很低，轨迹也歪歪扭扭。然后，他用一种极其敷衍、仿佛赶苍蝇般的动作，随手一挥拍。
“啪！”
球软绵绵地飞了出去，速度慢得像公园里老大爷的健身球，轨迹是一条毫无威胁的中路直线。
“这……这是什么发球？”
“太弱了吧？连我奶奶都能打回去！”
真田看着这个慢悠悠飞来的球，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羞辱！这是赤裸裸的羞辱！对方在用这种垃圾发球嘲笑他！
他怒吼一声，如同被激怒的雄狮，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瞬间冲到落点前，双手握拍，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记抽击！他要将这球，连同对手的傲慢一起，轰杀至渣！
“侵略如火！”
球拍撕裂空气，网球化作一道赤红的流光，带着焚烧一切的气势，以恐怖的速度和力量，直射林觉半场的边角！这是真田的绝技之一，蕴含着摧毁性的力量！
面对这足以开山裂石的一击，林觉的反应……依旧是闭着眼睛，站在原地，仿佛根本没看见。
就在那赤红流光即将将他吞噬的瞬间！
他的身体动了！
没有闪避，没有格挡！他只是极其随意地、像是掸灰尘一样，将球拍向侧面轻轻一挥。
“嗡……”
一声奇异的、仿佛琴弦被拨动的低鸣响起。
那狂暴的“侵略如火”，在触及拍面边缘的刹那，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巨大的漩涡捕捉、牵引！它没有反弹，没有炸开，而是沿着拍框的边缘，诡异地、丝滑地滑行了大半圈！然后，在所有人呆滞的目光中，那赤红色的流光，竟被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生生改变了方向！
它沿着一条与来时几乎平行的轨迹，带着被驯服的、温顺的旋转，以更快的速度，反向射了回去！
目标——真田反手位的空档！
“砰！”
球落地，弹起，飞出场外。
“15-0！”裁判的声音已经麻木了。
真田弦一郎保持着挥拍结束的姿势，僵在原地。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刚才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他的“侵略如火”……被……被“拨”开了？像拨开一片羽毛？
“不可能……这不可能……”真田喃喃自语，眼神中的疯狂被一种更深的茫然取代。他的世界观，他苦练多年的网球理念，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了。
接下来的比赛，彻底演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戏耍”和“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