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脑海深处仿佛有根弦被狠狠拨动!一股冰冷的、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洪流席卷了他的意识。所有的恐惧、惊慌、外界的喧嚣、甚至那扑面而来的死亡威胁……都在瞬间被隔绝、淡化,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吸音的玻璃墙。
世界,再次变得缓慢、模糊、失真。
他的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或者说,在某种沉睡中残留的“肌肉记忆”的牵引下,极其笨拙地、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流畅感,向左侧……挪动了一小步?同时,握着球拍的右手,以一种极其别扭的、手腕内扣的姿势,极其缓慢地抬起。
在所有人的眼中,他像是被吓傻了,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木偶。面对那枚呼啸而至的“炮弹”,他仅仅只是侧了侧身,抬了抬拍子,动作慢得让人绝望。
完了!这次不死也得重伤!
有人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三船教练的瞳孔微微收缩。
德川和也的身体绷紧,似乎随时准备出手。
就在那枚“炮弹”即将轰碎上杉修那张茫然的脸的刹那!
那只抬起的手臂,手腕再次极其轻微地、如同蝴蝶振翅般抖动了一下。沉重的木牌边缘,以一个极其精准、却又无比诡异的角度,极其轻柔地……迎上了那枚狂暴的网球。
没有撞击的巨响。
没有火星四溅的对抗。
只有一声微弱的、如同气泡破裂般的轻响。
“啵。”
时间仿佛再次被拉长。
那颗带着摧毁一切气势的网球,在接触到拍网边缘的瞬间,如同被施了魔法。它那狂暴的前冲力、剧烈的旋转,如同冰雪消融般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它变得……很轻。
轻得像一片羽毛。
然后,它顺从地沿着拍网边缘划过一道极其短促、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小弧线,改变了方向,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软绵绵地、悄无声息地……飞向了球网的右侧。
没有弹跳。
没有旋转。
就那么慢悠悠地,越过了那条破破烂烂的渔网球网。
然后,在对手目瞪口呆、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注视下,那颗失去了所有力量的网球,轻轻地、温柔地……砸在了边线附近的一个小沙坑里。
在此。
静静地。
停住了。
像一颗被遗忘的石头。
全场。
在此。
陷入一片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死寂的沉默。
这一次,连风声都似乎停止了呼吸。
临时裁判手中的记分本,“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个刚刚发出致命一击的对手,身体如同被钉在了原地,脸上是彻底崩溃的、世界观被碾碎的空白。他缓缓地、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向那颗落在界内、离自己足有两三米远的网球,又看向对面那个依旧半眯着眼睛、仿佛刚才只是随手赶走一只蚊子的少年。
“0……0-30……”裁判的声音像是从九幽之下传来,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德川和也缓缓放下了鼓掌的手,他深蓝色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名为“震动”的情绪。他紧盯着上杉修那看似随意、实则蕴含着某种惊人协调性的收拍动作,以及手腕那几乎无法察觉的细微抖动。
“不是巧合……”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两次……同样的轨迹……同样的‘静止’……”
三船入道抱着的手臂,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他腰间的酒葫芦剧烈地晃动起来,里面的液体哗哗作响。他那张饱经风霜、写满暴戾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凝固的、难以置信的……荒谬感?他死死盯着上杉修,又猛地转头看向德川和也,似乎想从后者那里得到某种确认。
“他……”三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石堵住了喉咙,“他刚才……是不是……”
德川和也迎上三船的目光,缓缓地点了点头,给出了一个让整个后山训练营都足以颠覆的结论:
“零式削球。虽然同样是残缺的雏形,但……本质相同。”
零式……削球?!
又是一个……不会弹起的球?!
废物上杉修?睡觉的上杉修?打出了……传说中的零式发球和零式削球?!
荒谬!疯狂!这世界一定是疯了!
“不可能!”对手彻底崩溃了,他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指着上杉修,“他作弊!他一定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他根本不会打球!他只会睡觉!”
“够了!”三船教练猛地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压过了所有的质疑和咆哮。他手中的粗树枝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抽打在距离对手脚边不到一寸的地面上,溅起一片尘土!
“输了就是输了!技不如人,就给老子闭嘴!悬崖倒立!没老子的命令不准下来!”
对手被这突如其来的暴怒吓得浑身一哆嗦,所有的不甘和愤怒都被恐惧压了下去。他怨毒地瞪修一眼,却不敢再反驳半句,如同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离开了球场。
三船教练的目光重新落回上杉修身上。那眼神极其复杂,有审视,有探究,有残留的暴戾,还有一种……像是看到某种完全超出理解范畴的东西时的烦躁和……隐约的兴奋?
“废物……”他习惯性地骂了一句,但语气似乎少了点之前的绝对否定,“今天……算你走狗屎运!”
他顿了顿,似乎想再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烦躁地挥了挥手:“滚!今天的训练……免了!别在老子面前碍眼!”说完,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腰间酒葫芦晃动的幅度前所未有的大。
场边的替补选手们面面相觑,看向上杉修的眼神已经彻底变成了敬畏和恐惧。免训?三船教练居然给这个废物免训?就因为那两球?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他们不敢再多看,纷纷低着头,如同躲避瘟疫般迅速散开。
转眼间,简陋的球场上,只剩下上杉修和岩石上的德川和也。
上杉修还站在原地,手里攥着球拍,一脸茫然。刚才……发生了什么?对手怎么跑了?三船教练怎么走了?还免了他的训练?他好像……又打了一个球?跟刚才那个有点像?
他低头看了看球拍,网线上那微弱的旋转痕迹似乎更清晰了一些。一股强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几乎将他吞没。眼皮重得像山。
【强制浅睡状态解除。体能下降至45%,精神损耗严重。】
【零式削球(残缺版)Lv.0 熟练度提升:0.5%。】
【警告:技能使用透支严重,急需深度睡眠修复。】
深度睡眠……他现在只想立刻倒头就睡。
“上杉修。”德川和也的声音响起,平静依旧。
上杉修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岩石上那个气质沉静的少年。
德川和也纵身一跃,轻盈地落在他面前。深蓝色的眼眸近距离地注视着他,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透。
“有兴趣,”德川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和他平静的外表不同,似乎蕴含着某种力量,“跟我去主球场吗?”
足球场?U-17正选们训练的地方?
上杉修困得脑子都快成一团浆糊了。他下意识地、含混地嘟囔了一句,声音轻得像梦呓:
“主球场……有……有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