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石块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轰隆隆砸下，掀起漫天尘土。替补选手们狼狈不堪地左躲右闪，尖叫怒骂声不绝于耳。
上杉修的反应慢得离谱，好几次险些被石头砸中。在一次惊险的翻滚躲过一块巨石后，他顺势滚进了一处凹陷的岩壁下。阴影笼罩，碎石嶙峋，但暂时安全。
他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剧烈的喘息着。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尘土中砸出一个个小坑。太累了……比跑一万米还累……
【检测到相对安全环境，进入浅层修复睡眠……】
这一次，他甚至没听到同伴的呼喊和石块的轰鸣。
直到一块小石头砸在他脚边，他才猛地惊醒。训练不知何时已经结束，同伴们正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
“这家伙……刚才石头滚下来的时候，他是不是……睡着了？”有人小声嘀咕。
【浅层睡眠修复完成。体能恢复10%，精神恢复15%。】
【基础网球技能Lv.1 练习度提升：0.15%。】
练习度提升的速度在下降。显然，浅层睡眠的效果有限。
上杉修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感受着身体里那微不足道、却又真实存在的“进步”。他看着那些累得瘫倒在地、眼神空洞的同伴，又抬头望向远处山巅上隐约可见的、代表着U-17正选球员荣耀的白色建筑群。
一丝异样的情绪在他心底滋生。不是羡慕，也不是向往。
是一种……极其荒诞的平静。
既然挥汗如雨、拼死拼活换来的只是辱骂和垫底，那么……睡觉，又有什么不可以？
***
“上杉修！出列！”
一周后，一个沉闷的下午。三船教练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阴冷，回荡在训练场上空。
所有替补选手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眼神里有幸灾乐祸，有麻木，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上杉修正抱着他那支木牌，蜷缩在一块背阴的大石头后面，睡得昏天黑地。口水都流到了拍柄上。他是被旁边一个同伴醒的。
“教、教练？”他揉着惺忪的睡眼，茫然地站起来，脚步还有些虚浮。
三船入道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像是要把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你，还有你，”他手中的树枝点了点上杉修，又指向旁边一个身材高瘦、眼神阴鸷的替补，“去球场。洗牌战。”
洗牌战！
这个词像一颗炸弹，在替补队伍中引起了小小的骚动。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挑战正选球员，胜者晋升，败者……要么滚蛋，要么承受更残酷的惩罚！
被点名的阴鸷少年脸上闪过一丝狂喜和狰狞，他挑衅地瞪了上杉修一眼，率先大步走向远处那片简陋的、用石灰粉潦草画出界线的“球场”。
上杉修还处在刚睡醒的懵懂状态，脑子里嗡嗡作响。洗牌战？跟谁打？怎么打？他连球拍都挥不利索！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对抗即将开始。宿主当前状态：体能68%，精神55%。基础网球技能Lv.1（熟练度8.7%）。胜率分析：低于0.1%。建议：立刻寻找机会进入深度睡眠，激发潜能。】
低于0.1%？
上杉修看着自己还在微微发抖的手，又看了看那个已经站在“球场”上、摩拳擦掌、像头饿狼般盯着他的阴鸷少年。
跑？肯定会被三船打死。
打？肯定会被对方打死。
怎么办？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三晃地挪到了“球场”边。简陋的场地，坑洼的地面，连球网都是用几根树枝和破渔网勉强搭起来的。对手已经迫不及待地站在了发球区，眼神里满是捕食者的兴奋。
三船教练抱着双臂，站在场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一丝冰冷的审视。
“一盘定胜负！上杉修发球！”充当临时裁判的另一个替补喊道。
发球？
上杉修站在底线后，手里攥着那支沉甸甸的木牌。脚下是松散的沙土。脑子里一片空白。原主的记忆碎片里，似乎只有一种发球方式……叫什么来着？他努力回忆着系统灌输的信息。
好像是……上手发球？把球抛起来，然后……打出去？
他笨拙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同样老旧、毛绒都快掉光的网球。学着记忆中那些职业选手的样子，左手将球高高抛起。
球飞得歪歪扭扭，高度也完全不够。
他手忙脚乱地挥拍去够。
木拍擦过网球的下缘，发出一声沉闷的“噗”。
网球像个喝醉酒的苍蝇，晃晃悠悠、软绵绵地飞了出去，连球网都没碰到，直接砸在离自己脚边不到两米远的土坑里。
“发球失误！”临时裁判喊道。
场边响起一片毫不掩饰的哄笑声。
“果然是个废物！”对手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
上杉修的脸颊有些发烫。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那些刺耳的嘲笑和三船教练那刀子般的目光。再次掏出一个球。
抛球，挥拍。
这一次，拍面倒是蹭到了球。但角度完全不对。网球像颗炮弹，却直挺挺地朝着站在网前、正充当裁判的那个倒霉替补的脸砸了过去！
“哇啊！”裁判吓得抱头鼠窜。
网球擦着他的头皮飞过，砸在场外的石头上，弹起老高。
“double Fault（双误）！0-15！”惊魂未定的裁判尖声喊道。
对手脸上的讥讽几乎要溢出来。他甚至懒得做接球准备，只是抱着球拍，好整以暇地看着上杉修的表演。
场边的哄笑声更大了。
上杉修感到一阵眩晕。肩膀的旧伤因为刚才那两次别扭的发力又开始隐隐作痛。汗水顺着鬓角流下。不行……这样下去，别说赢球，他连球都发不过网！
【警告：体能快速下降，精神高度紧张。建议立刻调整策略。】
策略？他唯一的策略就是睡觉！
可是，在这种众目睽睽之下，在对手和三船教练的眼皮底下，怎么睡？
对手的发球局开始了。对方显然没打算给他任何机会。一个势大力沉的平击发球，带着呼啸的风声，直扑他的反手位。
上杉修几乎是凭着身体残留的本能反应，跌跌撞撞地扑了过去。
球拍险之又险地挡在了球的路径上。
“砰！”
巨大的冲击力从拍柄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整条手臂都失去了知觉。木牌脱手飞出。网球高高弹起，飞向了场外。
“15-0！”裁判喊道。
对手轻蔑地哼了一声，开始准备第二个发球。
不行了……撑不住了……
上杉修喘着粗气，捡起地上的球拍。手臂的麻木感还未消退，疲惫如同潮水，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对手那如同看死人般的眼神，三船教练那冰冷的注视，同伴们刺耳的嘲笑……所有的一切，都像沉重的枷锁，压得他喘不过气。
跑？不行。
打？打不过。
谁？怎么睡？
他站在底线后，准备迎接对手的下一次摧残。视线开始模糊，耳边的声音变得遥远。对手抛球，挥拍的动作在他眼中变成了慢放的默片。汗水流进眼睛，刺痛。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微弱、几乎被他忽略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检测到宿主精神高度集中（于逃避现实），达到浅层睡眠触发阈值……】
【尝试引导进入……专注性浅睡状态……】
上杉修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某种紧绷的弦突然断裂。眼前对手的身影、简陋的球场、狰狞的山岩……所有的一切，都笼罩上了一层毛玻璃般的模糊滤镜。外界的喧嚣——风声、对手的喘息、同伴的窃笑——瞬间被拉远，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
身体依旧站在原地，握着球拍，摆着一个僵硬的准备姿势。
但意识……却像沉入水底的石头，坠入了一片奇异的、半梦半醒的混沌之中。
对手的第二个发球已经出手。依旧是势大力沉，直冲他的反手死角。球速很快，角度刁钻。
在所有人的眼中，上杉修像是被吓傻了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连眼睛都半眯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闭上。
“完了，这家伙放弃抵抗了。”有人小声说。
“废物就是废物，连躲都不会。”
三船教练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然而，就在网球即将穿过他站立的区域，飞向场外的刹那。
那个一直呆立不动、仿佛已经睡着的少年，动了。
动作很慢。慢得像公园里打太极的老头。他的手臂极其迟缓地抬起，手腕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带着某种微妙弧度的角度翻转了一下。沉重的木拍在他手里轻若无物般划过一道细微的轨迹，拍头在网球下方轻轻一蹭。
没有发力。没有挥臂。只有手腕那一下细微到了极致的抖动。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那颗带着凌厉气势的网球，在撞上拍网后，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力量，又像是陷入了无形的泥沼。它没有弹起，没有前冲，甚至没有旋转。
它就那么……贴着地面，极其缓慢地、极其轻柔地……滚了过去。
在坑洼不平的砂土地上，留下一条浅浅的、歪歪扭扭的轨迹。
像一片飘落的羽毛，无声无息。
越过了那条用石灰粉潦草画出的发球线。
然后，停在了对手脚边的沙土里。
一动不动。
全场死寂。
风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