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原赤也最先反应过来，一股被戏耍的暴怒涌上心头。“混蛋！你耍我？！”他怒吼着，几步冲过球网，冲到上杉悠身边，抬脚就要去踹，“给我起来！装什么死！”
“切原！住手！”真田厉声喝止。他快步上前，蹲下身，伸出手指探向上杉悠的颈动脉。手指传来的，是平稳而有力的脉搏跳动。
真田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呼吸均匀，脉搏平稳……这哪里是晕倒？分明是……睡着了？！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地上那个“沉睡”的上杉悠，毫无征兆地动了！
不是清醒，不是挣扎，而是在一种绝对无意识的状态下，他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控，以一种流畅到不可思议的、违背物理常识的柔韧，从仰躺的状态直接“弹”了起来！双腿甚至没有蹬地的动作，整个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轻飘飘地站直了！
他的眼睛依旧紧闭，呼吸悠长而平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尊没有灵魂的精致人偶。
但下一秒，“人偶”动了。
他手中的球拍，不知何时已经摆出了一个极其标准、甚至带着某种玄奥韵味的准备姿势。没有瞄准，没有预判，在切原赤也还处于震惊呆滞、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颗刚刚从铁丝网上反弹回来、还在空中划着不规则轨迹的网球，已经被一道快得只剩下残影的球拍精准拦截！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穿透力极强的摩擦声。
网球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在所有人视网膜上留下的，是一道淡金色的、笔直得如同激光射线般的轨迹！轨迹的起点，是上杉悠无意识挥出的球拍，终点，是切原赤也身后底线最边远的角落！
球速，快到肉眼根本无法捕捉飞行过程！
落点，精准到毫米！
切原赤也僵在原地，他甚至没能做出任何反应动作，只感觉到一股凌厉到让他皮肤刺痛的劲风擦着他的脸颊掠过。他缓缓地、僵硬地扭过头，看向自己身后的底线角落。
那里，一颗黄色小球静静地躺着，在深绿色的场地上，压出了一个清晰到刺眼的印记。而在小球落点之前的地面上，留下了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淡淡的摩擦焦痕。
全场，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这一次的寂静，比上一次更加沉重，更加诡异，充满了无法理解的震撼。
真田弦一郎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死死盯着那个重新垂下球拍、闭目站立、仿佛从未移动过的身影。他心中的惊骇如同海啸般翻涌。刚才那一球……那是什么？速度？控制？那种举重若轻、浑然天成的发力技巧？这绝不是运气！这绝不是他能拥有的实力！
切原赤也脸上的暴怒和轻蔑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惊悸和茫然。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看了看底线那个刺眼的球印，最后猛地抬头，死死盯住上杉悠那张沉睡中毫无波澜的脸。恐惧，第一次压过了他心中的暴戾和疯狂。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如果那球是冲着他来的……
“发球失误，换发。”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所有人悚然一惊，看向声音来源。
上杉悠依旧闭着眼，身体却微微转向，做出了一个标准的准备接发球姿势。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切原赤也浑身一颤，几乎是下意识地，踉跄着跑回了自己的发球区。他握着球拍的手在微微发抖，看向对面那个“沉睡”身影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忌惮和……恐惧。
真田弦一郎缓缓站起身，退到场边。他没有说话，只是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一瞬不瞬地锁定了场中那个闭着眼睛的身影。他需要观察，需要确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比赛，在一种极度诡异的气氛中，继续进行。
切原赤也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是立海大的恶魔，他不能退缩！他再次抛球，这一次，他毫无保留，直接进入了“恶魔化”状态！双眼彻底化为赤红，气息狂暴，力量速度暴涨！
“给我去死吧！”他狂吼着，打出了超越极限的一记发球！
然而，回应他的，是上杉悠闭着眼睛、如同鬼魅般提前移动的脚步，和那柄划出优美弧线、精准挡在网球必经之路上的球拍。
“砰！”
一声清脆的击球声。
网球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带着诡异的、多重叠加的旋转，倒飞而回！落点，依旧是那个遥不可及的角落！
切原赤也拼尽全力去追，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球再次在边线处砸出印记。
“0-15。”冰冷无波的声音再次响起。
接下来的比赛，彻底沦为了一场单方面的、令人窒息的表演，或者说……梦游。
切原赤也的每一次狂暴进攻，无论是角度刁钻的抽击，还是力量惊人的扣杀，甚至是他试图干扰的上网压迫……在那个闭着眼睛的身影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漏洞百出。
上杉悠的移动如同瞬移，没有脚步声，没有预兆，总是在球到达之前，出现在最完美的位置。
他的回击精准到毫厘，落点永远压在边线或底线上，力量控制妙到巅毫，时而轻巧卸力，时而雷霆万钧。
他的预判如同先知，切原所有的小动作、假动作，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他甚至在一次切原的网前截击时，闭着眼睛打出了一记匪夷所思的、贴着网带急速下坠的“滚网球”，让切原只能望球兴叹。
整个球场，只有网球沉闷的击打声，切原赤也越来越粗重和绝望的喘息声，以及……那个闭目少年，在每一分结束后，用毫无情绪的声音报出的比分。
“0-30。”
“0-40。”
“Ga，上杉悠。1-0。”
比分牌被无情地翻动。切原赤也的“恶魔化”早已褪去，留下的只有惨白的脸色、失神的双眼和微微颤抖的身体。他站在场上，像个迷路的孩子，看着对面那个仿佛在自家后花园散步般轻松、闭着眼睛就将他彻底碾碎的存在。
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取代了一切。
真田弦一郎的拳头，不知何时已经紧紧握起，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的脸色凝重到了极点，眼神深处，除了震撼，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和忌惮。这不是技术，这已经超出了他对网球的认知！这种状态下，上杉悠展现出的，是一种近乎“领域”般的掌控力！他到底是谁？或者说……他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
周围的集训队员们，早已忘记了训练，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瞪得溜圆，如同在看一场不可思议的魔幻剧。窃窃私语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充满敬畏的沉默。那个“躺平男”的绰号，此刻显得如此可笑，如此苍白无力。
“呼……呼……”切原赤也双手撑着膝盖，汗水如同溪流般从下巴滴落，胸膛剧烈起伏。他看着对面那个依旧闭目、呼吸平稳、仿佛刚才只是打了个盹的少年，一股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和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体无完肤。他甚至提不起一丝再战的勇气。
“到此为止。”真田弦一郎低沉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凝固的气氛。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场上那个闭目的身影，眼神复杂难明。“切原，回去训练。”
切原如蒙大赦，几乎是逃离般地冲出了场地，连球拍都忘了捡。
真田的目光再次落在上杉悠身上。少年依旧闭目站立，仿佛刚才那场碾压式的胜利与他无关。阳光洒在他安静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就在这时，上杉悠的身体忽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眼皮微微颤动。几秒钟后，他缓缓地、带着一丝迷茫地睁开了眼睛。
阳光有些刺眼，他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然后，他看到了周围死寂一片的场地，看到了所有人投射过来的、混杂着惊骇、敬畏、恐惧和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到了场边脸色凝重如铁的真田弦一郎，也看到了铁丝网上那个被网球砸出的凹痕，以及自己手中紧握的球拍。
他低头看了看比分牌，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对面场地。
“呃……”上杉悠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一个混合着茫然和歉意的、人畜无害的笑容，“不好意思，刚才……好像睡着了？”
他顿了顿，似乎努力回忆了一下，然后看向真田，语气带着点不确定的试探：“那个……副部长？我一千次挥拍……还差多少次来着？”
真田弦一郎：“……”
全场所有人：“……”
一阵风吹过，卷起几片草叶，打着旋儿飘过死寂的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