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太……有地方睡觉吗？困死了……”他找到场边目瞪口呆的小林健太，嘟囔着。
小林健太看着悠人那张写满倦意的脸，又看了看场上那两个清晰可见的发球坑，以及失松本，感觉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你……你……”他指着悠人，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悠人已经靠着场边的长椅，脑袋一歪，秒睡过去。
鼾声轻微响起。
立海大网球部，教练办公室。
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投影仪亮着，屏幕上循环段比赛录像片段——主角无一例外，都是那个在场上哈欠连天、动作慵懒，却总能打出匪夷所思击球的新生，神原悠人。
柳莲二坐在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调出一组组数据图表。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带着一丝困惑。
“发球平均时速，193公里。最高瞬时速度，210公里。”柳的声音平稳，但熟悉他的人都能听出那丝不易察觉的波动，“这数据……已经接近甚至超过了部分正选队员在非绝招状态下的发球速度。”
真田弦一郎抱着双臂站在一旁，脸色黑得像锅底，紧盯着屏幕上悠人那副懒散样，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但他的体能测试报告呢？我记得他所有的耐力、爆发力、核心力量数据，都是垫底的水平。”
柳点点头，调出另一份报告：“没错。最新的体能复测结果，50米跑7秒8，立定跳远1米9，握力……勉强及格。体脂率偏高，心肺功能评估为‘普通偏下’。”他停顿了一下，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起来，“矛盾点就在这里。一个体能如此平庸，甚至可以说孱弱的人，是如何在比赛中持续打出这种需要极强爆发力和核心力量支撑的高速重击的？而且，看他的比赛录像，跑动距离极少，似乎完全依靠预判和……诡异的击球效率。”
“预判？”幸村精市坐在主位上，双手交叉抵着下巴，紫蓝色的眼眸里闪烁着深邃的光。他反复观看着悠人一个反手切削小球的片段，那球的旋转和落点控制得妙到毫巅，直接化解了对手的强力进攻。“莲二，他的有效击球点捕捉率是多少？”
“93.7%。”柳报出一个令人咋舌的数字，“这意味着他几乎不需要调整步伐，就能在最舒适的位置、用最合理的动作完成击球。这种效率……理论上需要千万次重复训练形成的本能，或者……”他罕见地迟疑了一下，“某种超越常理的‘直觉’。”
办公室里陷入一片沉默。三位立海大的巨头，第一次在面对一个新生时，感到了无从下手的困惑。体能数据垃圾，训练态度消极，但实战表现却强得离谱。这完全违背了运动科学的常理！
“会不会是仪器故障？”真田沉声道。
“所有设备都经过校准，其他队员的数据正常。”柳立刻否定。
“或者……他在隐藏实力？”幸村提出另一种可能。
柳再次调出悠人训练时的监控录像。画面里，悠人挥拍绵软无力，跑动气喘吁吁，捡球都慢半拍，和比赛录像中的表现判若两人。“训练时的动作捕捉数据，发力模式、肌肉激活程度、神经反应速度……都符合他的体能报告水平。不像伪装。”
“那比赛中的爆发怎么解释？”真田的耐心快耗尽了。
柳沉默了。他推了推眼镜，屏幕上跳动的数据和那个在录像中昏昏欲睡的身影形成了荒诞的对比。最终，他缓缓吐出一句话：“无法解释。他的存在，正在挑战我们对于‘网球运动员’这个定义的认知边界。”
幸村精市的目光落在屏幕上定格的画面——悠人闭着眼睛，似乎快要在场边睡着的瞬间。他若有所思地低语：“看来……我们需要更近距离地观察一下这位‘神秘’的新人了。”
深夜，万籁俱寂。立海大校园沉浸在沉睡中，只有路灯光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影子。网球部专用的一号球场，却反常地亮着几盏大灯，驱散了一小片黑暗。
场边阴影里，立着几个人影。真田弦一郎身姿笔挺如松，柳莲二拿着笔记本和平板电脑，幸村精市则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沉静地注视着球场中央。
场地里，神原悠人正闭着眼睛，缓慢地挥舞着球拍。他的动作依旧带着那种标志性的慵懒和迟缓，像是在梦游。
“开始记录。”柳莲二低声道，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操作。几台架设在球场不同角度的高速摄像机同时亮起微弱的指示灯，捕捉着悠人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真田眉头紧锁：“大半夜把他叫起来‘加练’，就看他梦游？”
“这是唯一能避开其他队员，近距离观察他‘真实状态’的机会。”柳冷静地解释，“根据行为模式分析，他深夜被叫醒后的前半小时，意识处于极度模糊状态，本能反应占据主导。这是最接近他比赛时那种‘异常表现’的时机。”
幸村微微颔首，示意开始。
柳拿起一个球筐，走到悠人对面的半场。他拿起一个网球，没有提醒，直接以一个标准的平击球动作，将球打向悠人所在的半场。
球速不快，角度也很正，就是最基础的喂球。
闭着眼睛的悠人，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身体极其自然地、甚至带着点不情愿的拖沓感，向左横移了一小步。球拍不知何时已经引至身后，然后，以一种看似随意、实则精准无比的轨迹挥出。
“啪！”
一声清脆的击球声。网球化作一道低平的直线，擦着球网飞过，精准地压在对面底线上。
柳莲二眼神一凝。他立刻又打出一个球，这次加了点上旋，落点也更深。
悠人依旧闭着眼，脚步像是在地上蹭，却恰到好处地退到了击球点。手腕轻巧地一抖，拍面微微倾斜。
“嗤——”
小球带着强烈的侧旋，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落地后猛地向侧面弹跳窜出。
柳莲二甚至没来得及移动。
“15-0。”悠人嘴里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像是在说梦话。
真田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幸村精市的目光也变得无比专注。
柳莲二深吸一口气，抛开了所有基础喂球的念头。他拿出了真本事，打出了一个角度刁钻的追身球，球速也提了上来。
悠人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身体以一个近乎不可能的柔韧度扭转，闭着眼睛，反手一记切削。小球过网急坠，落地后几乎没弹起，紧贴着地面滑行。
柳莲二冲上前，勉强用拍框将球挡起，球高高飞向半空。
悠人不知何时已经移动到网前，闭着眼，凌空跃起——动作依旧懒洋洋的，像是跳不起来似的。但球拍挥出的刹那，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和力量！
“轰！”
一声闷响，网球如同炮弹般炸在柳莲二身后的挡网上，震得整个网架嗡嗡作响。
柳莲二站在原地，看着那还在剧烈颤抖的挡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记录着实时数据的平板。屏幕上，代表悠人挥拍速度、力量峰值、神经反应时间的曲线，在刚才那几拍里，如同坐上了火箭般疯狂飙升，远远超出了他体能测试所显示的理论极限值！而代表肌肉疲劳度的曲线，却平稳得近乎一条直线。
“数据异常……严重异常……”柳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波动，“击球时的瞬间爆发力……是体测数据的3.5倍以上！神经反应速度……无法测量！肌肉疲劳度……零增长？！这……这不可能！”
真田弦一郎一步跨出阴影，脸色铁青：“到底怎么回事？！”
幸村精市也走上前，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场中那个闭着眼睛、仿佛随时会睡着的少年，缓缓开口：“莲二，他的眼睛……一直没睁开过？”
柳莲二猛地抬头，看向场中的悠人。少年站在那里，微微摇晃着，眼皮沉重地耷拉着，呼吸平稳悠长——他确实从头到尾，都没有睁开过眼睛！
一股寒意瞬间从柳莲二的脊椎窜上后脑。他再次低头，疯狂地调取着高速摄像机捕捉到的眼部特写画面。画面放大，清晰无比——悠人的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出阴影。
“确认……他全程没有睁眼。”柳的声音干涩，带着一种世界观被强行撕扯的震颤。
就在这时，悠人似乎被周围的动静吵到了。他极其缓慢地、如同慢动作般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然后，在三位立海大巨头的注视下，用一种梦呓般的、含混不清的语调嘟囔着：
“唔……系统……优化……路径……A-7……完成度……89%……困……继续睡……”
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深夜里，如同惊雷炸响！
“系统？！”真田瞳孔骤缩。
“路径优化？完成度？”柳莲二的手指僵在平板屏幕上。
幸村精市紫蓝色的眼眸中，第一次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死死盯着那个揉着眼睛、仿佛随时会瘫倒在地睡着的少年，一个荒诞到极致、却又在瞬间串联起所有矛盾线索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迷雾！
“不是隐藏实力……不是仪器故障……”幸村的声音低沉，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他根本就不是在用‘人类’的方式在打球！”
“哐当！”一声脆响。
柳莲二手中的平板电脑掉在了地上。屏幕摔裂，蛛网般的裂纹下，那些疯狂跳动的异常数据曲线，显得格外刺眼。
真田弦一郎僵在原地，如同被冰封的雕塑，紧握的拳头上青筋暴起，却无法挥出。他一生信奉的“努力、汗水、千锤百炼”的网球信条，在这一刻被眼前这个闭眼梦游、嘴里念叨着“系统”的新生，砸得粉碎。
深夜的寒风穿过空旷的球场，扬起细微的尘土。冰冷的空气吸进肺里，带着一股铁锈般的味道。
柳莲二没有去捡掉落的平板。他只是站在那里，一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微微凌乱，镜片后的目光失去了焦距，茫然地投向场中那个摇摇晃晃的身影。他引以为傲的数据网球，建立在无数观察、测量、逻辑分析之上的庞大体系，在“闭眼打球”、“系统优化”这种完全超出物理法则和认知范畴的现象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那些精准到小数点后三位的图表，此刻看来，更像是一个巨大的、荒诞的嘲讽。
幸村精市缓缓抬起手，按住了自己的额角。指尖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