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温和有礼，听不出丝毫轻视。
林修站在网前，手里握着球拍，掌心全是汗。近距离面对幸村，那股温和表象下蕴含的、如同深海般不可测的气场，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努力想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结果脸部肌肉僵硬得像是打了石膏。
“多、多多指教！”声音有点抖。
幸村似乎并不在意，只是转身走向了发球区。
比赛开始。
幸村精市的发球局。
他甚至没有用什么特殊的技巧，只是几个标准而流畅的发球动作。球速不快，角度也并不刁钻，但每一个球都精准地压在底线和边线的交界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
林修感觉自己不是在接球，而是在试图阻挡一辆缓缓压过来的坦克。球拍接触到球的瞬间，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手腕发麻，球被勉强挡回去，却绵软无力地落在网前。
幸村甚至不需要移动，只是原地轻轻一削。
小球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落地后几乎没有弹起，贴着地面滚了出去。
“15-0。”
裁判的声音平静无波。
接下来的几个球如出一辙。幸村的回球或轻或重，角度或深或浅，完全掌控着比赛的节奏。林修疲于奔命，每一次击球都像是耗尽全身力气，却连球的边都摸不到几次。比分牌上的数字无情地跳动着，转眼就到了5-0。
汗水浸透了林修的运动衫，他撑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眼前的球场、对面的幸村、甚至观众席上的声音，都开始变得有些模糊和遥远。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力笼罩着他，像湿冷的蛛网，一点点收紧。
他知道，前奏结束了。那个时刻，要来了。
幸村精市站在发球线后，准备发球。这一次，他的动作似乎有了一丝不同。他微微侧身，抛球，挥拍的动作依旧优雅，但那双望向林修的眼睛里，温和的笑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注的、如同俯瞰棋盘般的平静。
网球离拍而出。
没有炫目的特效，没有夸张的破空声。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平击发球，但林修在看到球飞来的轨迹时，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视野在扭曲，光线变得刺眼而破碎。耳边的击球声、风声、观众的低语声……所有声音像是被拉长、扭曲，然后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抽走，陷入一片死寂。紧接着，是触觉的消失。手中的球拍变得陌生而沉重，脚下的地面仿佛在融化，失去支撑。最后，是身体内部的感知——肌肉的酸痛、心脏的狂跳、肺部的灼烧感……如同潮水般退去。
他感觉自己坠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纯白虚空。没有声音，没有触感，没有方向，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存在。
灭五感……这就是灭五感……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想挣扎，却控制不了任何肢体。绝对的虚无和孤寂，足以在瞬间摧毁一个人的意志。
【警告！宿主已进入‘Yips’（灭五感）状态！请立刻执行任务：标准鬼脸动作！倒计时：10秒！9秒……】
系统冰冷无情的倒计时声，如同惊雷般在他那片死寂的意识海洋中炸响！
鬼脸！对！任务！鬼脸！
求生的本能，或者说对系统惩罚那未知但绝对恐怖的畏惧，压倒了一切。林修那几乎被剥夺殆尽的意志，在系统倒计时的逼迫下，爆发出最后一丝力量，狠狠地、不顾一切地驱动着他面部残余的、可能还未完全被剥夺的神经肌肉！
去他妈的优雅！去他妈的恐惧！老子要活命！
在幸村精市，以及全场所有观众的视角里，那个站在球场中央、刚刚被剥夺了五感、本该如同雕像般凝固的No.200林修，身体猛地、极其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然后，他的脸，开始以一种超越人类生理极限的方式扭曲！
双眼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上翻起，几乎只剩下眼白，眼角却还在拼命向下拉扯，形成一种极其惊悚的“白眼”效果。嘴巴咧开，不是微笑，而是横向扩张到了耳根，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嘴角却像是被两根无形的钢钉钉住，僵硬地向下撇着。鼻翼疯狂扇动，整张脸部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痉挛、跳动，皮肤被拉扯出深深的沟壑和怪异的隆起。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鬼脸”了。
这简直就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在人间显露出它最狰狞、最疯狂、最不可名状的本相！是一种足以让小儿止啼、让成年人做噩梦的恐怖具象！
全场死寂。
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所有观众，包括那些身经百战、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U17精英选手们，此刻都如同被集体施了石化咒，目瞪口呆地看着球场中央那个正在表演“颜艺巅峰”的身影。有人下意识地捂住了嘴，有人惊恐地瞪大了眼，有人甚至不自觉地向后缩了缩身体。
而站在球场对面，正准备欣赏自己“作品”的幸村精市，脸上的从容和掌控一切的平静，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那双如同紫水晶般深邃的眼眸，瞳孔骤然收缩，如同遭遇了强烈的地震，剧烈地颤抖起来！他脸上温和的表情彻底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错愕、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被那恐怖景象冲击到的茫然。
他施加的精神压力，他引以为傲、能摧毁任何对手意志的“灭五感”，竟然……被一个鬼脸破解了？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那个本该沉沦在虚无深渊中的对手，此刻正顶着一张比深渊恶魔还要恐怖的脸，直勾勾地“瞪”着他！
幸村精市，U17的“神之子”，第一次在球场上，失去了那份掌控全局的从容。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握着球拍的手指微微收紧，喉结滚动了一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波动：
“你……破解了我的灭五感？”
他的语气充满了惊疑，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叮！检测到目标幸村精市出现‘瞳孔地震’！任务‘在灭五感状态下完成标准鬼脸动作’判定成功！奖励发放：新手大礼包x1！】
系统的提示音如同天籁般响起。
几乎在同时，笼罩林修的、那令人窒息的纯白虚空如同潮水般退去。声音、光线、触感、身体的感知……潮水般重新涌入他的感官世界。
“呼——哈——！”
林修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肺部火辣辣地疼。他双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倒在地，全靠球拍撑着才没趴下。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头淌下，流进眼睛里，刺得生疼。他剧烈地喘息着，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
但更难受的是脸。刚才那超越极限的颜艺表演，让他的面部肌肉如同经历了十二级地震，现在又酸又麻，还带着撕裂般的疼痛。他下意识地想揉揉脸，结果一碰就疼得龇牙咧嘴。
他抬起头，正好对上幸村精市那双依旧残留着震惊和探究的复杂眼神。那眼神锐利得像是要把他整个人剖开来看个究竟。
林修心里咯噔一下。完了，玩脱了，被大boSS盯上了！他脑子飞快地转着，试图找个合理的解释。说自己天赋异禀能免疫精神攻击？说自己刚才其实是癫痫发作？不行，都太扯了！
情急之下，他脱口而出，声音因为脱力和面部疼痛而有些变调，还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
“不……不是破解……”他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嘴角，结果又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咳咳……只是……只是你的表情……呃，我是说，我的表情……太吓人了……”
他顿了顿，看着幸村那依旧写满“你逗我？”的表情，破罐子破摔地补充道：“真的！可能……可能把您给……呃，吓到了？”
最后几个字，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幸村精市：“……”
他沉默了。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林修那张还残留着扭曲痕迹、此刻又因为疼痛和心虚而显得无比滑稽的脸上停留了好几秒。紫蓝色的发丝在微风里轻轻拂动，没人知道这位“神之子”此刻内心掀起了怎样的波澜。是荒谬？是恼怒？还是……一丝从未有过的、对超出理解范畴事物的好奇？
整个中央球场，依旧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只有林修粗重的喘息声，和风吹过球场的细微声响。
【叮！新手大礼包发放成功！获得称号：‘颜艺の初诣’（初级）！佩戴效果：小幅提升面部肌肉柔韧度及表情夸张度，并有极低概率在做出夸张表情时，对特定目标造成‘精神震慑’效果（效果强弱视对方精神抗性及当时心理状态而定）。】
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林修看着那个漂浮在自己意识中的、金光闪闪的“颜艺の初诣”称号，又感受了一下自己还在隐隐作痛、但似乎真的“柔韧”了那么一点点的脸颊肌肉。
他眼前一黑。
完了，这下真成搞笑角色了！开局就是颜艺大师，这U17还能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