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红雪的呆滞,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在了这间充满着旖旎气息的石室氛围上。
凰曦月最先察觉。
她那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的神念,敏锐地捕捉到了门外那道气息的异常——停滞,僵硬,甚至连呼吸都乱了节奏。
她慢条斯理地,从楚墨的腿上起身。
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刚才那个坐在男人腿上,亲手投喂的,根本不是她这位高高在上的南境妖帝。
她伸手,轻轻拂过因为久坐而微微褶皱的凤袍裙摆,将每一丝凌乱都抚平。
衣襟整理好。
发丝撩到耳后。
那股属于帝王的威仪,在瞬息之间,便重新笼罩在她周身。
她转过身。
那双睥睨众生的凤目,冷冷地,透过那道窄窄的门缝,精准地,锁定了萧红雪那张写满了震撼与茫然的苍白脸庞。
何事?
两个字。
音调不高,却仿佛是从九天之上传来的神谕,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狠狠砸在萧红雪的心头。
轰!
萧红雪浑身一个激灵!
她的意识,终于从那副颠覆三观的画面中,被强行拽了回来。
她猛地低下头,身体几乎以一种近乎扭曲的姿态,躬了下去。
那件灰色的麻布袍,被她拉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整个人都包裹进去,藏起来,消失掉。
属……属下……
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像是从沙漠里爬出来的幸存者,每一个字都带着颤抖。
属下是来……汇报……情报的……
她的大脑,此刻还处于一片混乱之中。
那个画面,太过冲击。
那个一直在她脑海中,以冷酷、算计、嗜血为标签的魔头,竟会露出那般……乖顺的,甚至带着一丝温顺的表情?
不可能!
这一定是幻觉!
可她的眼睛告诉她,那是真的。
她甚至看到了,楚墨在凰曦月将一勺汤不小心洒在嘴角时,那不经意间的,舔舐的动作……
萧红雪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崩塌。
凰曦月没有耐心听她磕磕巴巴。
她只是冷冷地抛出一个字,然后,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门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门外那个卑微到尘埃里的女人。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让萧红雪踏入主室半步。
这里,是她和楚墨的私密领地。
是任何人,都无权踏足的禁区。
萧红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杂念都压下去。
她开始以最快的速度,将这几日由钱多多那边传来的,关于天机城各方势力在幻阵事件之后的动向,一一汇报。
……天机城主已公开发布悬赏令,要缉拿在幻境中掀起杀戮的黑衣人
……三大宗门的筑基弟子损失惨重,正道联盟内部出现裂痕,互相指责对方应对不力……
……紫霄宫的圣女已闭关疗伤,据说神魂受损严重……
……还有……钱多多说,守密人组织似乎有了新的动作,但他还无法完全确认……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因为她能感觉到,凰曦月的目光,始终冷冷地落在她身上,像是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汇报完毕。
石室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死寂。
凰曦月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然后,她挥了挥手,那动作,就像是在驱赶一只苍蝇。
退下。
两个字,宣判了萧红雪的退场。
萧红雪如蒙大赦!
她甚至来不及行礼,便仓皇地,狼狈地,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转身离去。
石门,被她从外面,用力关上。
那一声闷响,在幽暗的石廊中回荡。
萧红雪整个人靠在门外冰冷的石壁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她的额头,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的呼吸平复下来。
然而。
脑海里,那一幕甜蜜的、温馨的、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画面,却怎么都挥之不去。
它们像是毒药,侵蚀着她的理智。
更可怕的是,楚墨曾对她说过的那句话,也在此刻,如同魔咒般,在她耳边响起。
你只是一个工具。
甜蜜的画面。
冰冷的宣判。
两者,不断地在她脑海中交织,碰撞,撕扯。
萧红雪咬紧了嘴唇,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
她发现。
这种被迫围观他们恩爱的折磨,这种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将所有的温柔都给予别人,而留给自己的只有冷漠与利用的折磨……
比任何肉体上的酷刑,都更让她痛苦。
因为它,在一点一点地,摧毁着她最后的尊严。
主室内。
随着石门的关闭,那股来自外界的,令人不悦的气息,终于彻底被隔绝。
楚墨将碗中最后一口汤,一饮而尽。
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入腹中,随即化作一股股暖流,涌向四肢百骸。
那种被顶级天材地宝温养着的舒适感,让他体内那些因为长期算计、厮杀而疲惫的经脉,都发出了满足的轻吟。
他放下白玉碗。
目光,落在了正背对着他,收拾着那些暖玉碗筷的凰曦月身上。
她的身影,在金色火焰的映照下,显得朦胧而柔和。
楚墨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开口了。
你这样……会不会太无聊了?
他的声音,依旧是那般的平静,却带着一丝难得的,试探性的关心。
他指的,是凰曦月这些日子,放弃了处理万妖殿的一切事务,跑来这个偏僻的洞府,当他的行为。
凰曦月的动作微微一顿。
然后,她转过头,用那双漂亮的凤目,白了他一眼。
那眼神里,有嗔怪,有无奈,更有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深情。
把你养好,就是本帝现在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