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 丰盛其房屋,遮蔽其家室,从门户窥视,寂静无人,三年不见人影,凶险。
含义: 丰盛至极,只顾修饰外表(丰其屋),内部却空虚遮蔽(蔀其家),导致孤立无人(阒其无人),长期衰败(三岁不觌),凶险。象征过度追求形式丰盛,忽视实质,终致凶险。
上六故事:
岁月如河,奔流不息。
离火邦在丰盈的治理下,已走过数十载春秋。当年的年轻君主,如今已是两鬓斑白的老者。邦国的繁荣,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都城规模一扩再扩,街巷宽阔,市列珠玑,户盈罗绮。来自四海八方的商贾在此云集,谈论着离火邦的富庶与稳定。
“明德学宫”的声誉远播,天下贤才趋之若鹜,文风鼎盛,礼乐完备。史官文渊修撰的《离火邦志》已成经典,被诸国士子传抄。离火邦“文明之邦”的美誉,似乎已坚不可摧。
然而,盛极之下,阴影潜生。
晚年的丰盈,坐在那日益华丽、却也日益空旷的宫殿深处,心境与年轻时已大不相同。他经历了太多风雨,见证了邦国从废墟中崛起,内心深处,一种难以言说的疲惫与……骄傲,悄然滋生。
他开始觉得,如今的离火邦,理应拥有配得上其“丰盛”地位的象征。
“君上,”一位以谄媚着称的近臣,在一次宫宴后进言,“我离火邦如今国富民强,文治武功,冠绝西陲。然宫室殿宇,仍显质朴,与‘文明之邦’之誉不甚相称。臣以为,当兴建一座前所未有的宏伟宫阙,以彰我国威,以显君上之德,亦可为万世之表率。”
此言一出,几位历经风雨的老臣眉头紧锁。
文渊已老,声音却依旧清晰:“君上,不可!宫室之丽,在于德不在奢。昔年尧舜居茅茨土阶,而天下大治。邦国虽富,然财力当用于民生、武备、教化。大兴土木,劳民伤财,非明君所为啊!”
另一位老将也附和:“是啊君上,北境山戎虽多年未动,然狼子野心未死,边关仍需巩固。国库之资,应用于刀刃之上。”
丰盈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以整块美玉雕成的扶手。
他看向殿下。文渊、仪正等老臣垂垂老矣,昔日共同奋战的伙伴大多已凋零。新晋的官员们,大多是在太平盛世中成长,言谈间少了那份忧患,多了几分对繁华的习以为常。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提议修建新宫的近臣身上。此人总能说出他心中隐约所想。
“卿等之言,皆有其理。”丰盈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然,邦国气象,亦需有形之物承载。一座配得上我离火邦地位的宫阙,并非为了奢靡,而是凝聚人心、展示文明之器。此事,孤意已决。”
丰其屋!
一道旨意,震动朝野。
举全国之力,兴建“永耀宫”的工程,开始了。
为了筹集巨额资金,税赋被层层加码。为了征集数十万民夫,农耕受到影响,许多家庭失去了壮劳力。为了搜寻奇木美石,山林被伐,河道改道。
起初,凭借多年积累的财富和丰盈的威望,工程得以推进。巨大的石材从远方运来,珍贵的金丝楠木堆积如山。工匠们日夜赶工,雕梁画栋,镶金嵌玉。
丰盈时常亲临工地,看着那日渐高耸、日益华丽的宫殿群,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这仿佛是他一生功业的实体化,是他“丰盛”理念的终极证明。
然而,在这极致外显的丰盛(丰其屋)之下,邦国的内部,正在被无形的阴影所遮蔽(蔀其家)。
沉重的徭役和赋税,让底层民众不堪重负。怨言开始在街头巷尾流传,昔日的“圣主”之名,渐渐被“昏君”的私语所取代。
忠直之臣的劝谏,越来越难以传到丰盈耳中。那位提议修宫的近臣及其党羽,把持了内廷,他们巧妙地过滤着信息,只将歌功颂德之言呈报。文渊数次强谏无果,心力交瘁,最终告老还乡,不久郁郁而终。仪正等一批老臣,也相继被排挤、边缘化。
蔀其家!
离火邦的“家”,它的朝堂,它的民心,被这群宵小和君主的自满彻底遮蔽了。沟通上下的渠道被堵塞,真实的声音被掩盖。
丰盈沉溺在“永耀宫”即将落成的虚幻满足中,对这一切浑然不觉。他觉得自己依然掌控着一切,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了孤家寡人,居住在自己用虚荣搭建的囚笼里。
就在“永耀宫”举行落成庆典的前夜。
危机,总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爆发。
沉寂多年的北方恶邻“山戎部”,经过数十年的休养生息和暗中窥探,抓住了离火邦因大兴土木而武备松弛、民心离散的千载良机。十万铁骑,如同黑色的洪流,毫无征兆地突破了边境防线,日夜兼程,直扑离火邦都城!
烽火台次第燃起,告急的军报像雪片一样飞入宫中。
然而,大部分军报,都被那位近臣扣下。“不过是小股流寇骚扰,勿扰君上雅兴。”他如是说。
直到……敌人的先锋骑兵,已经兵临城下,那雷鸣般的马蹄声和号角声,清晰地传入了刚刚落成的、灯火通明的永耀宫。
丰盈正在宫中华宴,与群臣共庆“盛世”。听到宫外传来的异响,他脸色一变,推开金杯,疾步走向宫城最高的了望台。
他的身后,是歌舞升平。他的眼前,是即将到来的末日。
他站在高处,俯瞰他的都城。
近处,是新建的永耀宫,飞檐斗拱,金碧辉煌,在火把映照下,散发着虚假的光明(丰其屋)。
而目光越过宫墙,看向远处的街巷民居,却是一片死寂般的黑暗与冷清。没有百姓出来打探,没有自发组织的民兵,甚至……连巡夜的士兵都寥寥无几(窥其户,阒其无人)。
一种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丰盈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