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乱糟糟的,孩子们坐立不安,交头接耳,完全不知“学习”为何物。
渐儿站在前方,看着这一张张懵懂又带着野性的小脸,没有一丝厌烦。她想起了自己幼时在溪边观察大雁的耐心。
她没有立刻开始讲授深奥的东西,而是用烧黑的木炭在打磨光滑的木板上,画下了最简单的日月山水、鱼虫鸟兽的图案。她讲述星辰的故事,讲述部落先人如何在这片土地上扎根的传说,讲述大雁为何秋天南飞、春天北归。
她的声音温和而富有感染力,如同山间流淌的清泉。她从不强迫孩子们死记硬背,而是引导他们去观察,去思考,去发现规律。
对于那几个最顽皮的孩子,她也没有斥责。一个名叫石头的男孩,总是坐不住,常偷偷跑出去爬树掏鸟窝。渐儿没有把他硬拉回来,反而在一次课后,温和地问他:“鸟儿把巢筑在树上,是为了躲避地面的危险。你观察到它们用什么材料筑巢吗?不同的鸟,巢的形状一样吗?”
石头愣住了,他从未想过这些问题。
渐儿递给他一小块木板和木炭:“下次,你可以试着把看到的画下来。”
从那天起,石头爬树时,目光里多了几分观察和探究。
三年光阴,如同指尖流沙,悄然逝去。
乡学里的孩子们,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他们不再是满山疯跑的野孩子。他们能安静地坐下来,用渐儿教的符号,写下自己的名字,记录一天的经历。他们能清晰地数出狩猎的收获,能看懂渐儿绘制的简单历法。他们懂得了尊敬长者,懂得了同伴间要互助友爱。
那个曾经顽劣的石头,竟然成了观察鸟类的“小专家”,他能根据鸟儿的飞行姿态判断天气变化,画的鸟巢惟妙惟肖,甚至还带着其他孩子一起,为受伤的雏鸟搭建了一个温暖的临时小窝。
部落的风气,也在不知不觉中改变。因为孩子们回家后,会兴致勃勃地向父母讲述学到的知识和道理。争吵少了,理解多了;愚昧的传言少了,理性的思考多了。一种文明、祥和的气息,如同春雨润物,弥漫在整个部落。
部落文风大盛。
当初那些质疑、甚至暗中讥讽渐儿“孤寡无后”的人,看着自家孩子变得知书达理,言行举止大方得体,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是惭愧,是感激,更是由衷的敬佩。
他们见到渐儿时,不再流露出同情或轻蔑,而是发自内心地、恭敬地尊称她一声:
“师母。”
终莫之胜!
那些曾经的非议和轻视,终究没有人能胜过她的人格和她所成就的事业。她用自己的方式,赢得了整个部落发自内心的、无可撼动的尊敬与爱戴。
大长老深感其德,认为她为部落做出了无可比拟的贡献,提出要为她从族中过继一个聪明伶俐的男孩,为她养老送终,继承她的衣钵。
这在部落中是极高的荣耀和保障。
然而,渐儿微笑着,平静而坚定地婉拒了。
她将目光再次投向远方那高耸的山陵,声音如同掠过山脊的清风,清晰而悠远:
“陵上之风,清而持久。 山陵之上的风,清冽而能持久不息。”
“渐之吉,非在嗣续,而在教化。 我所践行并获得的‘渐进’之吉祥,并不在于是否有子嗣继承血脉,而在于我所从事的教化事业本身。看着这些孩子成长,看着部落因知识而变得更好,这便是我最大的告慰和吉祥。”
她不需要一个形式上的继承人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她的“后代”,是这整个因教化而焕然一新的部落,是每一个被她点亮了心灯的孩童。她的生命,通过知识和德行的传承,获得了另一种形式的永恒。
此次长达数年的坚守,让她更加坚信,“渐进”之道,最宝贵的便是恒心。不为外界浮议所动,不为一时困顿所阻,朝着认定的目标,如同溪水穿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能抵达那看似高不可攀的“山陵”,收获属于坚持者的最终吉祥(终吉在望)。
她的身影,与那沉默而坚定的山陵融为一体,散发着宁静而磅礴的力量。
讲述了渐儿中年后,因丧偶无子,长期处于“孤寡无后”的困顿境地(妇三岁不孕),并因此遭受部分族人的议论。但她并未因此消沉或自我怀疑,而是将目光投向更高远的目标,毅然克服阻力创办乡学,致力于教化部落孩童。历经三年艰辛,她以无比的耐心和智慧,将顽童教导得知书达理,使得部落文风大盛,风气焕然一新。昔日非议者无不转为由衷敬服(终莫之胜),尊称其为“师母”。面对长老过继子嗣的美意,她婉拒并阐明“陵上之风,清而持久。渐之吉,非在嗣续,而在教化”的崇高境界。这深刻阐释了渐卦九五爻辞的内涵:当“渐进”之路行至犹如“山陵”般崇高而艰难的阶段,可能会面临长期的、源于传统观念或自身局限的困顿。此时,真正的智慧在于超越世俗价值的评判,坚守内心的追求与使命,以持久的恒心和努力,专注于更高层次的价值创造。只要方向正确并坚持不懈,终能克服万难,赢得广泛的认可与尊重,抵达人格与事业的巅峰,收获终极的吉祥与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