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六 · 震索索,视矍矍,征凶。震不于其躬,于其邻,无咎。婚媾有言
译文: 雷声令人瑟瑟发抖,目光惊恐,出征凶险。雷不击自身,而击邻人,没有灾祸。但婚姻之事有闲言。
含义: 震动至极,令人恐惧发抖(震索索),眼神慌乱(视矍矍),此时行动凶险(征凶)。若灾祸降于邻人而非自身(震不于其躬,于其邻),可无咎。但需注意人际关系,如婚姻之事易生口舌(婚媾有言)。象征极震时宜静不宜动,借邻灾自省,避免卷入是非。
上六故事:
那是雷泽平原漫长记忆中都未曾有过的、真正堪称百年一遇的恐怖雷暴季节。
不再是春夏的警示与催生,不再是秋冬的反常与琐碎。这一次的雷霆,带着纯粹的、仿佛要毁灭一切的恶意,君临这片土地。
天空,仿佛一块被反复捶打、即将破碎的黑色铁砧。厚重的乌云不是漂浮,而是如同凝固的铅块,低低地压在风鸣丘的头顶,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光线晦暗如同永恒的黄昏,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臭氧和尘土混合的刺鼻气味,那是雷电被无限积蓄、却迟迟未发的死亡气息。
没有风,没有雨,只有死寂。一种绷紧到极致、下一秒就要断裂的死寂。
然后,审判开始了。
“轰——咔!!!”
第一声雷,就不是炸响,而是撕裂。仿佛天空这块黑布被一双无形巨手硬生生扯开,露出后面炽白燃烧的炼狱。那声音不再是声音,是一种纯粹的、毁灭性的冲击波,狠狠撞在每个人的胸口。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无数道闪电,不再是鞭子或利剑,而是瀑布!一道接一道,一片连一片,赤白、幽蓝、紫红……各种颜色的电蛇疯狂扭动、交织、倾泻!它们不再局限于天空,而是直接砸向大地,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雷神,正手持巨锤,疯狂地锻打着这片饱经磨难的土地。
雷声已经失去了间隔,它们汇聚成一片持续不断的、毁灭的交响乐,震得人五脏六腑都在移位,耳中除了嗡嗡的轰鸣,再也听不见任何其他声音。
风鸣丘营地内,所有的族人都蜷缩在加固过的石屋或最坚固的窝棚里。没有人敢出声,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震索索。
人们挤在一起,身体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不是寒冷,而是源于生命本能的、对绝对力量的恐惧。牙齿打着颤,膝盖发软,连手中的陶碗都拿不稳,哐当落地的碎裂声,在雷鸣的间隙微弱得可怜。
视矍矍。
一双双眼睛,透过门缝或小小的窗户,惊恐万分地望向外面那如同末日般的景象。眼神里充满了慌乱与无助,瞳孔因恐惧而放大,倒映着窗外疯狂闪烁的、非人间的光芒。孩童被母亲死死搂在怀里,连哭声都被这天地之威吓得噎了回去。
这就是极致的震动,震卦的顶端——上六。震索索,视矍矍。
在这极致的恐惧中,一种极端的情绪开始在某些年轻的猎人中滋生。他们被这无休无止的雷霆折磨得快要发疯,恐惧逐渐转化为一种扭曲的、想要破坏的冲动。
一个名叫“锋”的年轻猎人,猛地从角落里站起来,他双眼赤红,脸上肌肉扭曲,对着同样面色苍白的震雷嘶吼道:“震雷祭司!我们不能再这样躲着了!这一定是河对岸‘黑石部落’搞的鬼!是他们触怒了雷神,才连累我们遭此大难!我们应该趁现在,冲过去,给他们一个教训!用他们的血来平息雷神的怒火!”
他的提议,竟然得到了几个同样被恐惧和烦躁逼到极限的年轻人的附和。
“对!肯定是他们!”
“冲过去!总比在这里等死强!”
“征!我们必须出征!”
征凶!
震雷一直沉默地坐在火塘边,火光映照着他异常平静的脸庞,与屋外和屋内的恐慌形成了鲜明对比。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冰冷的磐石,扫过“锋”和那几个躁动的年轻人。
“坐下。”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穿透了沉闷的雷声。
“祭司!”
“我说,坐下!”震雷猛地加重了语气,眼神锐利如刀,“看看外面的天!天怒未息,妄动者焚! 你现在冲出去,是想用你的身体去接引雷霆吗?你想让部落因为你的愚蠢,再添几具焦黑的尸体吗?!”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指着外面如同蛛网般密布的闪电:“征,则凶! 这不是勇气,这是自取灭亡!真正的强大,是在天威面前,守住你的心神,管住你的手脚!”
他的呵斥如同冷水,浇熄了“锋”等人心头那点危险的躁动。他们颓然坐下,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荒唐和致命。
就在这时,一道前所未有的、粗壮如巨树的赤白色闪电,如同天神的裁决之矛,带着刺破耳膜的尖啸,并非落在风鸣丘,而是划破昏暗的天幕,精准地、狠狠地劈在了大河对岸,黑石部落聚居的方向!
紧接着,一团巨大的、不祥的赤红色火光在对岸冲天而起,即使隔着一整条汹涌的大河,即使在这电光乱舞的白天,也清晰可见!
震不于其躬,于其邻!
雷霆没有击打自身,而是降临在了邻人身上!
营地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庆幸、后怕、还有一丝对邻人遭遇的复杂情绪,交织在心头。
震雷凝望着对岸那冲天的火光,脸上没有丝毫幸灾乐祸,反而充满了凝重。他沉默了片刻,猛地转身,语气斩钉截铁:
“岩!砾叔!立刻召集所有能动弹的青壮年!带上我们储备的伤药、工具,还有一部分应急的口粮和皮毛!”
众人愕然。
“震雷祭司,您这是……”老石匠砾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