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那位老师傅,语气温和却坚定:“敌病非我福。若我等技艺不精,鼎质不纯,纵使天下无敌,亦难成佳器。反之,若我鼎实而质纯,纹路精美,效用卓着,纵有百千铁氏环伺,又能奈我何?”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真正的吉,不在他疾,而在己实。鼎实不倚外祸,吉在自足。”
一番话,如清泉滴入心田,让原本有些浮躁的气氛瞬间沉静下来。众人这才醒悟,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将成功的希望寄托在了对手的倒霉上,而非自身的扎实努力。
鼎君不再多言,重新拿起工具,走向已开始初步塑形的鼎胚。“我志在鼎新,非在斗人。”
他这句话,如同定鼎之石,牢牢压在了所有人心上。
从此,鼎坊上下更加专注于自身。鼎君带着工匠们反复调整合金比例,力求铜质达到最佳的韧性与光泽。他亲自设计鼎身纹路,不再是简单的兽面饕餮,而是融入了山川流水、草木虫鱼的生机,线条流畅而充满韵律。
雕刻之时,他要求极高,哪怕一丝一毫的瑕疵也不允许存在。有时为了一个转折的弧度,他会反复琢磨修改直至深夜。阿藜的火候掌控愈发精妙,总能配合着雕刻的进度,提供最适宜的温度,让纹路在冷却后呈现出最完美的状态。
石娃和其他小学徒们,则负责清理工坊,打磨工具,做一些辅助工作。鼎君并不因为他们年幼或身份低微而轻视,偶尔会耐心讲解一些基础的道理,让孩子们也感受到铸鼎这门技艺的庄严与美妙。
就在这全神贯注的充实与提升中,铁氏那边的喧嚣仿佛成了遥远的背景音,再也无法扰动鼎坊内凝神静气的氛围。
数月之后,第一尊新鼎终于铸成。
当它彻底冷却,被小心移出工坊,呈现在秋日明亮的阳光下时,所有围观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鼎身浑圆饱满,铜质纯净,呈现出一种深沉的、内含宝光的暗金色泽。其上雕刻的云水纹路,仿佛在缓缓流动,充满灵动之气。整尊鼎给人一种既厚重稳固,又生机勃勃的奇特观感。
“好鼎!”一位见识广博的老行尊忍不住击节赞叹,“铜质纯而声清越,纹路精而气韵生!多年未见如此兼具古法与新意的佳器了!”
消息不胫而走。原本因铁氏出事而对本地铸鼎业有些失望的客商和贵族,纷纷被吸引而来。在亲眼目睹、亲手敲击之后,无不折服于这尊新鼎的品质。
订单开始如雪片般飞来。鼎君并未因此自满,依旧严格把控每一道工序,对每一尊出坊的鼎都力求完美。
鼎坊的声誉,凭借着这“实”打实的品质与创新,迅速恢复,甚至超越了鼎君父辈时的盛况。
吉祥自来。
这吉祥,并非来自仇敌的铁栅囹圄,而是源于鼎坊自身那如同鼎中饱满铜水一般充实的内涵与实力。
鼎君站在坊门口,望着往来不绝的客商,听着人们对他作品的赞誉,神色平静。他想起之前那位老师傅的话,如今看来,铁氏之疾,确实未能影响到他分毫。
但他更清楚,真正的“吉”,是手中这沉甸甸的技艺,是心中那团不灭的离火,是鼎坊上下同心协力铸就的“实”。
他转身,目光再次投向那熊熊燃烧的鼎炉。
新的铜料,正在其中熔融。更多的“鼎有实”,还在后面。
通过描绘鼎君在根基稳固后,全心投入铸鼎实践,使鼎坊内涵日益充实(鼎有实),而此时往日的竞争对手铁氏却因自身劣行败露而陷入麻烦,无暇他顾(我仇有疾,不我能即)。面对此景,鼎君始终保持清醒,指出“吉凶在己不在人”,引导鼎坊上下专注于提升自身技艺与鼎器品质,最终凭借卓越的“鼎实”赢得市场与声誉,吉祥自来。这生动阐释了鼎卦九二爻辞的深意:在革新进入充实阶段时,真正的吉祥并非依赖于外部阻碍的消失,而是源于自身内涵的不断充实与完善。只要专注于夯实内在根基,精进不已,外部干扰自然消弭于无形,成功便是水到渠成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