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邰氏部落大部分区域都已陷入沉睡,连续的抗洪和庆祝,让人们身心俱疲,睡得格外深沉。只有零星的火把在哨位上孤独地燃烧。
突然,部落外围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是尖锐的骨哨声!
“敌袭!风夷人来了!!”
混乱的呼喊声和兵刃撞击声瞬间划破了夜的宁静。
涣是被震天的喊杀声惊醒的。他冲出屋外,只见部落边缘已是火光四起,人影憧憧,兵刃交击之声不绝于耳。风夷人如同鬼魅般从黑暗中涌出,见人就砍,见物就抢,目标明确地冲向存放粮食和物资的区域!
“快!组织人手!挡住他们!”皋陶的怒吼声从远处传来,他正带着仓促集结的战士与入侵者浴血奋战。
涣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立刻意识到,这场灾祸,很可能与他几日前的巡游炫耀有关!
他二话不说,抄起手边的石斧就冲向战斗最激烈的地方。
战斗异常惨烈。风夷人是有备而来,彪悍凶猛。而有邰氏的战士们则是在睡梦中被惊醒,仓促应战,加上连日劳累,很快便落了下风。
涣奋力拼杀,凭借着一股血气和对地形的熟悉,接连放倒了两个风夷战士。但他个人的勇武,在混乱的全局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他看到存放赏赐给他的那部分粮帛的仓库已被点燃,火光冲天。他看到熟悉的族人倒在血泊之中。他看到风夷人抢到粮食和布匹后,迅速后撤,动作干净利落。
“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把粮食抢走!”涣目眦欲裂,嘶声呐喊。
他带着一队人拼命追击,试图夺回被抢的物资。在一处狭窄的路口,他们与负责断后的一队风夷精锐撞个正着。
混战中,涣为了救一名被围攻的年轻战士,肩头被一柄石矛狠狠划过,鲜血顿时染红了衣衫。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握不住武器。
那名被他救下的年轻战士,下一刻就被另一名风夷人砍倒,再也没能起来。
最终,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皋陶等人拼死反击,他们勉强击退了风夷人,保住了部落核心区域和大部分存粮。
但损失,依旧惨重。
被抢走的粮帛数量不小,足够风夷部落度过这个艰难的冬天。更让人心痛的是,有十几名族人在这次夜袭中伤亡,其中就包括那名涣没能最终救下的年轻战士。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烟火味和压抑的哭泣声。
天色微明,劫后余生的族人们开始清理废墟,救治伤员。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悲痛、疲惫,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怨愤。
涣捂着受伤的肩膀,看着眼前狼藉的景象,看着那些失去亲人的族人痛苦的面容,心如刀绞。
老族长走到他身边,看着他那苍白而悔恨的脸,没有说话,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比任何责骂都让涣感到无地自容。
他回想起几天前,自己站在马车上,享受着万众欢呼的情景。那时的荣耀与此刻的惨痛,形成了无比尖锐的讽刺。
“我……我……”涣的声音沙哑干涩,他看向老族长,又看向周围默默注视着他的族人,深深低下头,“是我的过错……若非我……若非我乘车载物,招摇过市,显露财富,也不会引来风夷人的觊觎……这些死伤的族人……我……我难辞其咎……”
他原本守持着治理水患、保护部落的正固之心(贞),却因行为不当,炫耀功绩(负且乘),最终引来了灾祸(致寇至),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损失和深深的遗憾(吝)。
贞吝——即使动机纯正,行为失当,亦难免憾惜。
巨大的悔恨如同冰冷的河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清晰地认识到:“解困非为扬己,低调方能免吝。”
解除困难,是为了让部落生存下去,是为了集体的安危,而不是为了个人彰显功绩,沾沾自喜。在危机尚未完全解除、外部环境依然复杂的情况下,任何形式的炫耀和张扬,都可能成为招致新危险的源头。
他默默地走到那名为他而死的年轻战士遗体旁,单膝跪下,用未受伤的手,轻轻合上了对方未能瞑目的双眼。
“我涣,在此立誓,”他低沉的声音,却带着一种决绝的力量,传入周围每一个人的耳中,“自此之后,敛迹务实,心系全族。若再因己身之过,使部落蒙受损失,涣,甘受任何责罚!”
他站起身,不再看那些赏赐的残余,也不再需要任何虚浮的荣耀。他撕下衣襟,简单包扎了肩头的伤口,然后沉默地加入了清理废墟、安抚伤者的队伍之中。
背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静,却也更加坚定。
通过涣因治水有功接受丰厚赏赐,并乘车载物巡游部落、显摆功绩(负且乘),其炫耀行为引来了邻近风夷部落的嫉妒与觊觎,最终导致部落被夜袭、物资遭劫、人员伤亡(致寇至)的严重后果,深刻阐释了解卦六三爻辞“负且乘,致寇至,贞吝”的警示意义。尽管涣治理水患的初衷是正直的(贞),但在取得阶段性成果后,未能保持谦逊低调,反而张扬炫耀,这种行为上的过失为他乃至整个部落招致了新的、本可避免的灾祸,留下了深深的遗憾(吝)。此章尖锐地揭示了在“解困”过程中,尤其是在困境尚未完全解除、外部环境依然险恶的情况下,个人行为的恰当性与整体安危的密切关联。它告诫世人,解除困难的核心在于务实解决问题,而非标榜个人功绩,任何形式的骄傲与炫耀都可能成为新的危机导火索,“低调”与“谦逊”是保障“解困”成果不被侵蚀、避免“吝”之遗憾的重要品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