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 像箕子那样在光明受伤时,利于守持正固。
含义: 以箕子为典范,在黑暗中以柔顺方式隐藏智慧,坚守正道(利贞)。象征至暗时刻,贞固自守是唯一出路。
六五故事:
幽谷深处,溪流潺潺,竹影摇曳。
守明在此结庐,已近三载。日子清苦,却难得安宁。他每日劈柴、取水、耕作些许菜畦,其余时间,便是对着那堆看似空白的木牍,用特制的药水细细涂抹,让曾经隐藏的字迹显现,再以工整的史家笔法,重新誊录到新的竹简之上。
他在编纂一部史无前例的实录,名为《暗夜录》。
这部书,不仅记录了他亲眼所见的民间疾苦、蓟国的吏治腐败,更包含了他深入商纣权力核心后,所窥见的那些触目惊心的机密:纣王的狂悖残暴,妲己的蛊惑干政,费仲等佞臣的贪墨构陷,以及比干等忠良惨遭屠戮的真相。每一片竹简,都浸透着这个时代黑色的血液。
他工作得极其小心。誊录好的竹简,被他藏在挖空的树洞、垒起的石壁夹层,甚至以油布包裹,沉入冰冷的溪水之下。他像一个守护着最后火种的守夜人,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与时间赛跑,与无处不在的黑暗阴影博弈。
然而,绝对的宁静终究是奢望。朝歌的黑暗触角,虽未能直接伸入这偏远幽谷,但关于外界的零星消息,还是随着偶尔过往的山民、樵夫,断断续续地传来。
消息一个比一个更令人窒息。
九侯被醢,鄂侯被脯,西伯侯姬昌被囚羑里……忠臣良将,如秋风扫落叶,凋零殆尽。
而最让守明内心震撼,乃至夜不能寐的消息,是关于箕子的。
那一日,一位曾受过守明恩惠、如今往来于朝歌与西山之间的行商,带来了一个确切的消息。
“守明先生,您可知……箕子殿下,他……他疯了!”行商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惧。
“疯了?”守明握着刻刀的手一顿,指尖微微发白。
“是,疯了!”行商语气急促,“就在殿前!披发跣足,言语颠倒,时而高歌,时而痛哭,抢夺宫人食秽,甚至……甚至当众便溺!陛下……纣王勃然大怒,起初不信,几番试探,甚至以杀戮相胁,箕子殿下却浑然不觉,依旧疯癫如故。陛下厌之,认为他已彻底废黜,不堪再用,遂将其废为奴隶,驱赶出宫,如今……如今也不知流落何方,与猪狗争食了……”
行商的声音带着唏嘘,守明的心却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
箕子,先帝之弟,纣王之叔,素以贤明智慧着称于天下,是殷商宗室中最后的栋梁与良知。他……竟会疯?
守明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那位睿智长者的形象,雍容典雅,目光深邃。这样的一个人,怎会骤然疯癫?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如同惊雷,劈开了他心中的迷雾。
箕子之明夷!
不是真疯,是佯狂!是在这至暗时刻,为了保全性命,为了不与之同流合污,而选择的极致隐忍!是以最不堪、最自污的方式,将自己从权力的棋盘上彻底抹去,从而避开纣王的猜忌与屠刀!
这是一种比死亡更需要勇气的选择,一种将自身尊严践踏于泥淖,只为守护内心最后一点不灭光明的、悲壮至极的坚守!
“利贞……”守明喃喃自语,指尖抚过冰凉的竹简,“利于守持正固……原来,贞固之道,并非只有隐于山林一途。在无处可藏的黑暗中心,将自己化作世人眼中的‘疯子’、‘废物’,亦是守贞,亦是存道!”
他仿佛看到了一条在极致黑暗中,更为幽深,也更为决绝的道路。
自那日后,守明的行为开始变得有些“异常”。
他不再像以往那样深居简出,反而时常出现在谷外数十里的一个小镇集市上。
他衣衫变得褴褛,故意沾染泥污,头发蓬乱,眼神时而涣散,时而狂乱。他会在集市上抢夺小贩的干粮,塞入口中狼吞虎咽;会对着路边的石头喃喃自语,时而称其为“陛下”,时而斥其为“国贼”;会突然在人群中手舞足蹈,唱着谁也听不懂的、音调古怪的歌谣。
“疯了……那个住在山里的读书人,到底还是疯了……”
“听说以前还是个官呢,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