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策一出,满朝文武皆陷入沉思。
它既避免了大规模远征的巨大风险和消耗,又改变了被动挨打的局面,将军事打击与政治分化、经济手段紧密结合。
卫冉将军微微皱眉,但细细一想,此法确实更稳妥,且同样能展现兵威。杨司空则是缓缓点头,显然认为此策考虑更为周全。
天子沉吟片刻,眼中精光一闪:“准奏!此事,便由文爱卿统筹,卫将军、杨司空及相关部门协同办理。”
往吉------勇往直前,则导向吉祥。
策略已定,执行便是关键。
文晋立刻投入繁杂的协调工作中。与兵部核定游骑编制、装备粮饷;与工部规划堡垒修筑地点、工期预算;与户部核算榷场开放后的税收、物资调配;甚至亲自审阅派往北狄细作的行事方案。
他不再像年轻时那样,事必躬亲,纠缠于细节。而是善于抓住核心,明确权责,充分授权于卫冉、杨司空等专业官员,自己则居中调度,确保各方协同,资源顺畅。
他举荐人才,只看其才德是否能胜任岗位,从不考虑是否是“自己人”。甚至,他曾举荐过一位当年在礼部时,因周允之事对他略有微词的官员,去担任新设榷场的市令,只因那人精通商事,为人刚直。
有下属私下提醒他:“司徒公,此人昔日……”
文晋摆手打断:“为国选才,但问其能,不论私怨。”
失得勿恤------他个人的好恶、下属的“亲疏”,在此刻,都已不足挂齿。
他的全部心思,都系于北疆的烽火台,系于游骑的每一次出击,系于榷场的第一笔交易。
过程并非一帆风顺。
游骑初建,缺乏经验,曾有两次出击失利,损兵折将。朝中立刻有反对声音响起,质疑文晋的策略。
文晋顶住压力,一面安抚将士,厚加抚恤,一面与卫冉将军总结经验,调整战术,加强训练。
榷场开放初期,也曾有北狄部落假意交易,实则窥探虚实,甚至发生过小规模冲突。
文晋严令边吏,原则问题绝不退让,但对于诚心交易者,务必保障其安全与公平。同时,将游骑的威慑范围,覆盖至榷场周边。
渐渐地,策略开始显现效果。
游骑如同灵敏的触角与锋利的匕首,不断削弱着北狄的力量,使其不敢再大规模集结寇边。而榷场的存在,如同甜美的诱饵,让许多北狄中小部落为了获得生活必需品,开始主动约束部众,甚至向周朝示好。
北狄内部,因对周朝政策的态度不同,果然产生了分歧与摩擦,势力大为削弱。
边境,迎来了久违的安宁。边民得以休养生息,商路逐渐恢复繁荣。
一年后,北狄最大部落的首领,被迫派遣使者,携带贡品,至王都请求和平朝贡。
消息传回,朝野振奋。
天子在朝会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盛赞文晋:“文爱卿深谋远虑,剿抚并用,使北疆得安,功在社稷!”
赏赐自然是丰厚的。但文晋在谢恩时,心中所念,却是边境那些终于可以安稳生活的百姓,是国库里省下的巨额军费,是国家因此而赢得的战略主动。
无不利------无所不利。当他将个人得失完全抛开,一心只为大局谋划、勇往直前时,结果自然是顺应天时、地利、人和,无所不利。
他的政策畅通无阻,他的声望如日中天。
然而,站在人生的巅峰,文晋却愈发谦逊、沉静。
他深知,这一切的“吉”与“利”,并非源于他个人有多么超凡的智慧,而是源于他放下了“小我”的计较,将自身融入到了“大我”的洪流之中。
是“悔亡”后的通透,是“失得勿恤”后的专注,共同催生了这“往吉无不利”的局面。
司徒府的书房内,灯火常明。
文晋处理完最后一份关于鼓励农桑、推广新式耕犁的奏报,揉了揉略显疲惫的眉心。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
夜空浩瀚,星河璀璨。
他想起了晋卦的卦象:明出地上,离火照耀于坤土之上。光明而柔顺。
他如今所处的位置,或许就是那片被光明普照的“大地”。他无需自身成为最耀眼的光源,只需承载这光明,让其滋养万物,泽被苍生。
个人的官位、赏赐,得失之间,又何须挂怀?
通过文晋晋升司徒、位列九卿后,主持应对北疆边患的重大决策,生动演绎了晋卦六五爻辞“悔亡,失得勿恤,往吉,无不利”的圆满境界。步入权力顶峰,文晋早年仕途中的一切不安与疑虑已彻底消散(悔亡)。面对关系国运的边患难题,他超越了主战与主和的狭隘争论,跳出个人政绩得失的考量(失得勿恤),提出了“剿抚并用、刚柔相济”的周全之策。在推行过程中,他举贤不避“疏”,授权而抓总,顶住压力,勇往直前(往吉),终使北疆安定,国势增强,个人声望与地位亦随之稳固达到全新高度(无不利)。此章深刻阐释了晋升至最高阶段的核心智慧:当个人修养与事业格局融为一体,“小我”彻底消融于“大我”之中时,便能达到“悔亡”的心境,进入“失得勿恤”的境界,从而所思所行皆能契合天道民心,自然无往而不利,成就“康侯”般的极致荣耀与功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