爻辞: 过度涉水,淹没头顶,凶险,但没有灾祸。
含义: 过度行动导致灭顶之灾(过涉灭顶),凶险至极。但若动机纯正,勇于承担,则非己之过(无咎)。象征过度局面的终极结局,虽凶险,但问心无愧。
上六故事:
荣耀殿的“栋隆”如同一副沉重的骨架,勉强支撑着梁城的体面。而“老妇得夫”政策带来的表面繁荣,则像是涂抹在病人脸上的胭脂,艳丽却掩盖不住内里的虚浮。城主衡行走在日渐喧嚣的市井之间,左臂的旧伤在潮湿的天气里隐隐作痛,提醒着他每一次“非常之策”背后付出的代价。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梁城的痼疾并未根除。那根深埋于城邦之下的“过度”之根,仍在汲取着脆弱根基的营养,酝酿着下一场危机。
这一次,危机来自水。
梁城依山傍水,一条名为“沧澜”的大河绕城半周,既是滋养城邦的母亲河,也是悬于头顶的利剑。历代城主都曾修筑堤坝,疏通河道,但近几十年的疏于治理,使得下游河道泥沙淤积,河床逐年抬高。
每年汛期,沧澜河都会变得暴躁不安。近几年来,水患愈发频繁,淹没城外良田,威胁低洼民居,已成为心腹大患。
“城主,今春雪山融水远超往年,加上近期天象异常,恐有百年不遇之大汛。”负责水利的老河官满脸忧色,在议事时呈上水情急报,“现有河道,绝难承受!”
殿内刚刚因“栋隆”而稍安的人心,再次被悬了起来。
皋长老抚着长须,沉声道:“加固堤坝,加高加厚,倾全城之力,或可一搏。此乃常法,虽耗费巨大,但最为稳妥。”
这确实是看起来最稳妥的办法。但衡凝视着绘有沧澜河水系图的羊皮卷,眉头紧锁。
加固堤坝,如同为已然“栋桡”的房梁增加外部支撑,治标不治本。河床高于地面的趋势无法逆转,年年加高堤坝,不过是把灾难累积到更大的规模。一旦溃决,后果不堪设想。
一个更大胆、也更危险的计划在他心中酝酿已久——另辟蹊径,为沧澜河开凿一条全新的、更深更直的分洪河道!
“不,”衡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们不能永远被动防守。我要为沧澜河,开一条‘新路’!”
他指向地图上城北的一片丘陵地带:“由此处掘开山坳,引水东去,直入远处的云梦大泽。此渠若成,可一劳永逸,解梁城永世之水患!”
举殿哗然!
“开凿新河?这……这工程何等浩大!”司库官几乎要晕厥,“府库刚刚见底,如何支撑?”
“人力呢?青壮已极度疲乏,难道要让妇孺老弱也上工地吗?”猛将军也感到难以置信。
皋长老更是直接站起身,痛心疾首:“衡!你还要行多少‘非常之事’?加固堤坝尚属常理,开山引水,此乃逆天而行!人力有时而穷,你此举,是过度涉险,是将整个城邦拖入未知的深渊!”
“逆天而行?”衡的目光扫过众人,灼灼逼人,“若天欲以水毁我城邦,我梁城人,便不能为自己争一条活路吗?加固堤坝,看似稳妥,实则将命运交由天意!开凿新渠,看似行险,却是将命运握在自己手中!”
他走到大殿中央,声音回荡:“我知道此策艰难,近乎过度。但梁城已无退路!疮痍未复,水患又至,若不行此非常之道,难道坐等洪水破城,良田尽毁,我等沦为鱼鳖之食吗?”
“此渠,非为功绩,实为生存!”
衡的决心,如同磐石,再次压倒了所有的质疑。他展现出的魄力与远见,也让一部分人看到了希望。毕竟,谁不渴望一劳永逸的解决之道呢?
“新河工程”在巨大的争议和期望中启动了。它被命名为“希望之渠”。
几乎所有的青壮劳力都被征调至此。工地上,旌旗招展,人头攒动,号子声震天。衡几乎将城主府搬到了工地,他与工匠们同吃同住,亲自勘定路线,计算土方,设计泄洪闸口。
他消瘦了许多,眼窝深陷,但眼神中的火焰却从未熄灭。他拖着那条不便的左臂,穿梭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上,每一次挥镐,每一次抬石,他都身先士卒。
人们被他的精神感染,压抑许久的城邦凝聚力,似乎在这项宏伟的工程中再次被点燃。他们憧憬着新河道贯通的那一天,梁城将再无水患,迎来真正的安宁。
然而,大自然的伟力,远超人类的算计。
工程进行到最关键的阶段——掘开最后连接主河道与新渠的那道山梁。按照计划,应在枯水期完成,但反常的天气打乱了一切。
上游地区连降暴雨,沧澜河的水位以惊人的速度上涨,远远超出了以往的记录和所有人的预估。
老河官面色惨白地跑来禀报:“城主!水位已超过警戒线!上游传来消息,更大的洪峰正在形成,预计明日午时抵达!”
工地上顿时一片恐慌。
有人建议立刻放弃,全员撤离。
有人主张冒险提前掘开最后阻隔,利用新渠分洪。
衡站在那道即将被打通的山梁上,脚下是奔腾咆哮、浊浪滔天的沧澜河,身后是数万军民辛苦数月开凿出的、尚未经过最终加固的“希望之渠”。
他面临着此生最艰难的决定。
撤退,意味着功亏一篑,新渠废弃,梁城暴露在即将到来的超级洪峰之下,结局很可能仍是城毁人亡。
提前分洪,如同让一个未足月的婴儿提前降生,新渠结构脆弱,能否承受洪峰的冲击是未知数,一旦渠岸崩塌,洪水将如脱缰野马,吞噬整个工地,甚至可能改变流向,反冲梁城!
这是一个两难的绝境。无论怎么选,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衡望着身后那些望着他的、充满期盼与恐惧的眼睛,望着那条凝聚了全城希望的水渠。
他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不能退!”他的声音在风雷中显得异常嘶哑,“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传令!集中所有人手,加固新渠入口!今夜子时,准时炸开山梁,引导洪峰!”
这是他最后的、也是最大的一次赌博。他将所有的希望,押注在这条未经验证的新河道上。
命令下达,工地变成了与时间赛跑的战场。人们拼尽全力,用沙袋、木桩加固着渠岸。风雨越来越大,河水疯狂拍打着堤岸,仿佛随时要挣脱束缚。
子时将至。
衡亲自站在最危险的爆破点附近指挥。所有人都撤离到安全区域,只留下他和几个负责点燃引信的敢死队员。
“城主,您也走吧!”猛将军拉着他的胳膊。
“不,我就在这里。”衡挣脱他,目光死死盯着那包埋设好的火药,“我要亲眼看着它……为我们梁城,炸出一条生路!”
引信被点燃,火星在黑暗中急速蔓延。
“轰——!!!”
一声巨响,地动山摇!阻隔的山石被炸开一个巨大的缺口!
沧澜河那积蓄了许久的力量,如同找到了宣泄口,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裹挟着泥沙巨石,如同一条狂暴的黄色巨龙,猛地灌入新开凿的河道!
成功了?人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起初,洪水顺着新渠奔腾,似乎一切顺利。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劫后余生的欢呼。
但喜悦仅仅持续了不到一刻钟。
新河道终究是太“新”了。渠岸的土壤和加固结构,在如此猛烈、持续的超标洪水冲击下,显得不堪一击。
“报告!上游三百步,渠岸出现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