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的星骸背面,死寂是唯一的主旋律。远处扭曲的星光透过稀薄的尘埃云,投下斑驳而冰冷的光斑,勉强照亮了这个临时的藏身之所。历经葬星谷底一番惊心动魄的搏杀与逃亡,四人皆是身心俱疲,气息萎靡。
陈苟盘膝坐在最内侧,双目紧闭,脸色依旧带着失血的苍白。归藏源炁在他体内如同温驯的江河,缓缓流转,滋养着受损的经脉与五脏。丹田内,建木幼苗散发着温和的绿芒,磅礴的生机之力不断渗出,加速着伤势的修复。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在之前强行引动混沌源息、调和玄冥之力后,自身对归藏源炁的掌控似乎更加精微了一丝,那玄之又玄的“归藏初鸣”意蕴,也仿佛烙印更深了些许。
云璃静立于陈苟身侧不远处,一袭素白衣裙在微弱的星光下仿佛不染尘埃。她并未调息,只是紫眸微垂,似在感应着什么,又似在守护。偶尔,她的目光会掠过陈苟,停留一瞬,那清冷的眸底深处,会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似是关切,又似是某种更深沉的思量。她佩戴的枢机投影玉佩,表面光华内敛,但仔细看去,其上那些细微的裂纹,似乎在混沌源息持续不断的滋养下,又弥合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墨鳞则显得有些焦躁,他化为人形,双臂抱胸,倚靠在一块嶙峋的巨石上,暗金色的瞳孔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无尽的虚空。融合了祖龙之鳞后,他周身的气息更加厚重内敛,隐约间竟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龙威自然散发,使得一些潜藏在星骸阴影中的弱小虚空生物都不敢靠近。但他此刻眉头紧锁,显然对目前的处境和未来的险恶忧心忡忡。
状态最差的,当属冷青璇。她独自坐在离众人稍远一些的地方,背对着大家,墨色的衣裙衬得她的背影愈发单薄孤寂。玄冥阵钥的反噬虽被陈苟暂时稳住,但神魂与本源的创伤绝非短时间内能够恢复。她气息微弱,周身依旧缭绕着一丝散不去的冰寒与死寂,那是玄冥之力失控后留下的痕迹。她低着头,长发垂落,遮住了苍白的脸颊,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
一时间,这片小小的藏身地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只有星骸间永恒的风呜咽着穿过。
最终还是墨鳞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挠了挠他那头如同钢针般的短发,瓮声瓮气地开口,语气带着后怕与不解:“他娘的,蚀魂老儿到底搞出了个什么鬼东西?‘墟孽化身’?听着就邪门得很!还有,那井底下最后冒出来的声音…是那个什么‘墟灵’?它好像在帮我们?”
陈苟缓缓睁开双眼,眸中虽然还带着疲惫,但已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他看了一眼依旧背对着众人的冷青璇,知道有些情报必须由她来确认。他轻轻咳嗽一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然后才缓声道:“墨鳞兄的问题,也是我想知道的。冷姑娘,如今我们同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关于那‘噬星之种’、‘墟孽化身’,以及…墟灵的态度,还请你知无不言。”
冷青璇的背影微微一僵。片刻的沉默后,她终于缓缓转过身来。那张曾经冷艳傲然的脸上,此刻只剩下虚弱与一种看透某种绝望后的平静。她的目光扫过陈苟、云璃,最后落在墨鳞身上,声音依旧带着沙哑,却清晰了不少:
“‘噬星之种’,是蚀魂门主以‘蚀’之法则为核心,熔炼了至少三颗生命星辰的本源,以及亿万生灵寂灭前的怨念与恐惧,凝聚出的邪恶造物。它本身并无灵智,只是一个拥有无限吞噬本能的‘空壳’。”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心悸,“将其置于墟眼之井,以玄冥阵钥之力束缚并过滤狂暴的归墟能量进行喂养,目的就是让这个‘空壳’,逐渐被墟灵那充满寂灭与终结意味的意志填充…最终,成为一个拥有部分墟灵威能,却又完全受蚀魂门主操控的怪物——墟孽化身。”
“至于墟灵…”冷青璇的眉头微微蹙起,露出些许困惑,“它本身的意志庞大而混乱,代表着归墟的终极法则,并无明确的善恶。但蚀魂门主此举,相当于强行扭曲、窃取它的力量,甚至试图制造一个‘伪墟灵’来取代或分割它的权柄…这无疑是一种亵渎与挑衅。我被困井畔时,偶尔能感应到它那庞大意志中传来的、针对蚀魂门主的愤怒与排斥…方才那指引,或许便是它本能的反抗,又或者…它认为我们,是能够阻止蚀魂门主的‘变数’。”
她的解释让众人对眼前的危机有了更清晰的认知。蚀魂门主的计划,不仅是灭世,更是窃取世界终极法则之一的骇人行径!
“所以,我们必须在那‘墟孽化身’彻底成型之前,阻止他!”陈苟沉声道,目光坚定,“而且,我母亲的主魂也被禁锢在井畔,我们必须救她出来。”
“说得轻巧!”墨鳞忍不住反驳,“那老怪物本身至少是化神巅峰,现在又窝在老巢里,守着那快要成型的鬼东西,我们怎么阻止?靠头铁吗?”
陈苟并未因墨鳞的质疑而生气,反而点了点头:“硬闯自然是下下之策。我们需要计划,需要力量,更需要…契机。”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冷青璇,“冷姑娘,你与玄冥阵钥纠缠最深,可知晓如何能真正切断蚀魂门主对其的渗透与控制?若能夺回玄冥阵钥的完整掌控,不仅能让四象阵钥齐聚产生变化,更能从根本上动摇他培育‘噬星之种’的根基!”
冷青璇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她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蚀魂门主对玄冥阵钥的渗透,核心在于那缕‘蚀’之法则之力。此力极其诡异,如附骨之蛆,已与阵钥部分本源纠缠在一起。寻常方法难以根除,除非…” 她抬起头,看向陈苟,“除非有更高层次的力量,能够将其‘覆盖’或‘净化’。”
更高层次的力量?陈苟心中一动,下意识地感应了一下丹田内那缕缓慢产生的混沌源息。此息蕴含造化之妙,或可一试?但这需要时间,也需要混沌源息足够壮大。
“此外,”冷青璇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我隐约感觉到,四象阵钥之间,似乎存在某种更深层次的联系。当我在井畔,意识模糊之际,似乎能感应到…另外三枚阵钥的微弱共鸣,尤其是…你身上的气息。” 她看向陈苟。
陈苟若有所思。他们身负地脉阵钥(玄龟定岳盘,在老吴处)、星辰阵钥(阿木执掌)、森罗阵钥(建木幼苗),虽未完全炼化,但确与玄冥阵钥同源。四钥齐聚,或许真能引动未知的变化,甚至…重现部分万法归藏枢的威能?
“四象阵钥…方舟核心…”陈苟喃喃自语,一条模糊的线索逐渐在脑海中串联起来。万法归藏枢乃是上古应对天地大劫的终极造物,其权限或许正是克制这种“蚀”之法则与归墟暴动的关键!而修复方舟核心,重掌主权限,无疑是通往最终胜利的重要途径,甚至可能是唯一途径!
他立刻通过心神联系,与远在安全洞府的老吴和阿木沟通,将目前的情报,尤其是关于“蚀”之法则、墟孽化身以及四象阵钥可能存在的深层联系告知他们,并要求他们暂停对“星骸暗道”的推演,转而全力研究四象阵钥的共鸣特性,以及加速分析从巡天使令中获取的、关于上古周天星辰大阵的知识,看看能否找到利用阵法压制“蚀”之力的方法。
安排完这些,陈苟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自身。方舟核心的修复是关键。三大要素:归藏源炁精粹他不缺,虚空星髓核心也已获得,唯独“混沌源息”的产生速度太慢!
他的心神再次沉入丹田,观察着那由建木幼苗、混沌灵种与小木灵构成的三角循环。循环稳定,但混沌源息的产生,如同涓涓细流,远不足以支撑快速修复方舟核心这等神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