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坠星湖,与寂灭星宫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陈苟三人并未立刻远遁。虚空梭隐匿于云层之上,其内的气氛却不如外界那般云淡风轻。
“摇光观测点……”陈苟指尖划过古老星图石板上那个黯淡的标记,眉头紧锁,“根据星图与残存古战场地貌对比,此地距离我们不算太远,但处于一片已知的‘空间褶皱’边缘,灵力紊乱,寻常修士极少踏足。上古巡天司为何在此设点,又为何记录下与冷青璇相关的信息……”
“去一看便知。”云璃声音清冷,紫眸中却闪过一丝了然,“巡天司监控周天,凡有异常灵力波动、空间畸变或禁忌之物现世,皆可能触发记录,无关乎目标本身的修为与年龄。冷青璇身负玄冥阵钥,此物本身便是足以引动天地规则的‘异常源’,她被记录在案,合情合理。关键在于,记录的是‘踪迷’与‘玄冥泣血’,这意味着她当时的状态极不稳定,甚至可能……引发了阵钥的反噬或异动。”
“反噬?”墨鳞金瞳一竖,龙威不自觉溢出一丝,引得虚空梭微微一震,“管他什么缘故,既然可能有线索,闯了便是!”
陈苟无奈地瞥了墨鳞一眼:“墨鳞兄,稍安勿躁。闯是要闯,但怎么闯,得有讲究。别忘了我们的核心宗旨——”
“活下去!”老吴的声音通过通讯法盘适时传来,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笃定,“小子,别忘了‘怕死二人组’的优良传统!探查未知险地,尤其是这种上古遗迹,准备工作做多少都不嫌多!我这边刚用‘玄龟定岳盘’结合你传回的空间坐标推演了一下,那片区域空间结构确实脆弱,而且……似乎有某种‘活物’的气息盘踞,非妖非魔,煞是古怪。你们务必小心,我这边会持续为你们稳定空间坐标,一旦有变,立刻启动我预设的‘小五行挪移符阵’接应。”
有了老吴这位阵法宗师的远程支援,陈苟心下稍安。他笑道:“知我者,老吴也。放心,送死的事咱不干。” 他转向云璃,“云前辈,你对上古墟兽了解多少?老吴感知到的‘活物’,会不会是那种东西?”
云璃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有可能。归墟之力逸散之地,经年累月,会孕育或吸引一些依赖墟力生存的奇特生灵,谓之‘墟兽’。它们形态各异,能力诡谲,大多灵智不高,但极其难缠,其攻击往往带有侵蚀、湮灭特性,对常规灵力护盾有极强穿透性。若真是墟兽,我们需以归藏源炁或建木生机应对,方有奇效。”
“墟兽……归藏源炁……”陈苟若有所思,随即开始忙碌起来。他先是检查了虚空梭的隐匿阵法和防御护盾,确保处于最佳状态。接着,又从储物袋中掏出各种瓶瓶罐罐——都是他平日利用建木生机催生、提纯的各类疗伤、解毒、恢复灵力的极品丹药,给三人都分发了足量。
最后,他郑重地取出了三张符箓,符纸非金非木,其上符文流淌着淡淡的空间波动。“这是老吴压箱底的宝贝,‘小须弥遁空符’,激发后可在瞬间将我们随机传送至百里之外,算是最后的保命底牌。每人一张,贴身收好。”
墨鳞接过符箓,咧嘴一笑:“还是你小子想得周到。” 它虽然好战,但也深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
云璃看着陈苟如同老农囤积过冬粮草般细致地准备着一切,紫眸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柔和。这种谨慎到骨子里的性格,虽有时显得过于稳重,但在危机四伏的修真界,却往往是最可靠的生存之道。她轻轻将符箓收起,颔首道:“有备无患,甚好。”
准备工作就绪,虚空梭化作一道几乎融入虚空的微光,朝着“摇光”观测点所在的方位悄无声息地驶去。
数日后,一片奇异的景象出现在前方。
只见虚空之中,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布满了无数扭曲的、如同透明水母般蠕动的“褶皱”,光线在这些褶皱中发生诡异的偏折,使得眼前的星域看起来支离破碎。更远处,隐约可见一片悬浮的陆地碎片,其上断壁残垣,依稀能辨出某些巨大的人工造物基座,但大多已被时光和异常的空间力量侵蚀得不成样子。空气中弥漫着稀薄却无处不在的归墟煞气,以及一种令人心神不宁的空间撕裂感。
“就是这里了,摇光观测点遗迹。”陈苟操控虚空梭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明显的空间裂缝和能量乱流,“此地空间极不稳定,神识探查范围被大幅压缩,大家跟紧我,切勿随意动用大威力法术,以免引发空间崩塌。”
三人离开虚空梭,陈苟将其缩小收起。他率先运转归藏源炁,一层薄薄的、蕴含着包容与归寂意韵的护体灵光覆盖全身,有效地抵御着煞气的侵蚀和空间扭曲带来的不适。云璃周身则有清蒙道韵流转,仿佛万法不侵。墨鳞则凭借强横的龙族肉身硬抗,体表暗金鳞片闪烁着微光。
他们降落在最大的那块陆地碎片上。脚下是冰冷坚硬的、掺杂着星辰砂的岩石,随处可见倒塌的玉柱、碎裂的阵盘,以及一些早已失去灵光的法器残骸。岁月在此地留下了深刻的痕迹,荒凉而死寂。
“分头探查,以神识传音联系,保持百丈内可视距离。”陈苟低声道。
三人呈犄角之势,开始在这片废墟中仔细搜寻。陈苟重点检查那些可能存放记录玉简或阵枢核心的区域。他指尖吞吐着细微的归藏源炁,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感应着任何可能残存的灵力波动或信息印记。
然而,大部分区域都一无所获。时间的伟力与空间的畸变,早已将绝大多数痕迹抹去。
就在陈苟略感沮丧,准备招呼云璃和墨鳞扩大搜索范围时,他丹田内的建木幼苗,忽然轻轻摇曳了一下,传递出一丝微弱的、带着渴望与警惕的意念。
“嗯?”陈苟心中一动。建木对生机与特殊的能量源极为敏感。他立刻循着建木指引的方向,走向一处被巨大断石半掩的角落。
拨开尘埃与碎石,陈苟发现了一块嵌入地底的、约磨盘大小的圆形玉璧。这玉璧材质特殊,非金非玉,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中心处却有一小片区域,依旧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星辉。
“这是……巡天司的‘定点记录玉璧’?”陈苟认出了此物。这种玉璧通常与观测阵法核心相连,用于记录特定时间段内、特定目标的监测数据,比普通玉简更稳定,存储信息也更庞大。
他尝试将神识探入,却发现玉璧内部的禁制虽然残破,却依旧顽强地抵抗着外来神识。
“云璃前辈,墨鳞兄,过来一下,有发现!”陈苟传音道。
云璃和墨鳞迅速赶来。云璃观察片刻,伸出纤指,一缕精纯至极的、带着权限本源气息的灵力注入玉璧。
“嗡……”
玉璧轻轻一震,表面的星辉似乎明亮了少许,抵抗之力大减。
“可以了,它的核心禁制认可了我的气息。”云璃淡淡道。
陈苟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再次将神识沉入玉璧。
玉璧内存储的信息浩如烟海,但绝大部分都因岁月和损坏而变得模糊不清,如同破碎的镜片。陈苟耐心地梳理着,寻找着可能与“玄冥”、“青璇”相关的碎片。
突然,几段相对清晰的影像碎片,涌入他的识海:
第一段影像: 背景似乎是这片摇光观测点尚未完全毁坏之时。星辉璀璨,阵法运转正常。远空一片席卷而来的、冻绝万物的玄阴寒潮!寒潮核心,一道高挑婀娜的墨色身影,赤足踏在一朵缓缓旋转的九瓣冰莲之上,莲心幽蓝火焰跳动,散发着冻结灵魂的低温——正是冷青璇!然而,她的状态极为异常。那原本应受她掌控的玄阴归藏道域,此刻却变得狂暴而扭曲!幽蓝色的玄阴之气不再纯粹,其中混杂着浓得化不开的、仿佛来自九幽最深处的漆黑能量(玄冥之气?),这些黑气如同活物般缠绕着她,甚至反向侵蚀着冰莲与道域,隐隐构成狰狞的锁链形态,疯狂撕扯、禁锢!她的面容隐在兜帽阴影下,看不真切,但通过观测阵法捕捉到的细微灵力波动,显示出她的生命体征极不稳定,气息紊乱到了极点。她没有丝毫停留,驾驭着这失控的、混杂着玄冥黑气的冰莲道域,带着一股决绝的疯狂,径直冲入了观测点附近一片最剧烈的空间褶皱之中,消失不见。影像记录的时间标记,赫然是在数年之前!
第二段影像: 时间似乎在冷青璇闯入后不久。那片她消失的空间褶皱处,突然爆发出更强烈的玄冥之气与玄阴寒潮的混合波动,一道模糊的、仿佛由无数怨魂哀嚎与破碎冰晶凝聚而成的漆黑锁链虚影一闪而逝,伴随着一声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充满痛苦与不甘的闷哼(是冷青璇的声音!)。紧接着,观测点的记录阵法似乎受到了某种强大的干扰,画面剧烈扭曲,最终戛然而止。记录旁附有一行残缺的自动标注:“监测到高浓度‘玄冥’法则波动与‘玄阴’道域失控……载体生命体征急剧跌落……空间坐标丢失……判断为闯入‘无序裂隙’……”
第三段影像: 时间更加靠后,观测点似乎已接近废弃。画面模糊,只能看到那片空间褶皱区域,偶尔会逸散出丝丝缕缕精纯的玄冥之气与破碎的玄阴冰晶,但很快又被褶皱吞噬。而在一次较大的空间扰动中,一个约拳头大小、非实非虚、不断扭曲变化的黑色光团,被从褶皱中“吐”了出来,其核心处,隐约可见一枚复杂到极点的微型符文在沉浮——那符文的气息,与陈苟感知过的玄冥阵钥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深沉,带着一种“锁”的禁锢意味!
“玄冥阵钥的本源碎片?还是……某种印记?”陈苟心中巨震。冷青璇果然在此遭遇了大难!她的玄阴归藏道域竟被玄冥之气侵蚀、反噬甚至操控?她闯入了连上古巡天司都标记为极度危险的“无序裂隙”!而这枚逸散出的黑色光团,是关键!
就在陈苟全神贯注解读影像,云璃和墨鳞也凝神戒备之际——
“嘶嘎——!”
一声尖锐刺耳、仿佛能撕裂神魂的怪啸,毫无征兆地从侧后方一片扭曲的空间褶皱中传出!
下一刻,一道灰影如同鬼魅般激射而出,直扑正在为陈苟护法的墨鳞!
那灰影形态不定,仿佛由粘稠的阴影和破碎的空间碎片构成,没有固定的五官,只有一双充斥着混乱与饥渴的猩红光点。它速度快得惊人,所过之处,连光线都似乎被其吞噬,留下一条短暂的黑暗轨迹。
“小心!是墟兽!”云璃出声提醒的同时,已然出手。她并未动用大威力法术,而是屈指一弹,一缕凝练的归藏源炁如同无形丝线,后发先至,精准地缠绕向那道灰影。
然而,那墟兽似乎对能量攻击有着天然的规避能力,身体诡异地一扭,竟将大半归藏源炁滑开,只是速度稍缓,依旧扑向墨鳞。
墨鳞怒吼一声,毫不畏惧,龙爪之上暗金光芒暴涨,带着撕裂虚空的力量,悍然拍向墟兽!
“嘭!”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墨鳞只觉龙爪上传来的并非实体碰撞感,而是一种诡异的、仿佛打入粘稠泥潭的滞涩感,同时一股阴冷侵蚀的力量顺着手臂急速蔓延,试图瓦解它的龙元和生机!
“什么鬼东西!”墨鳞又惊又怒,龙元爆发,才将那股侵蚀之力勉强逼退。而那墟兽受此一击,只是形体稍微黯淡,发出更加狂躁的嘶啸,再次扑上,而且周围的空间褶皱中,又传来了更多的嘶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