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穷鬼飞剑如同宇宙尘埃，悬浮在这片连星光都拒绝诞生的混沌黑暗中。剑身遍布狰狞的裂痕与凹陷，星纹黑曜石护栏板碎裂了小半，底盘装甲扭曲得不成样子，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残骸。剑柄处那简陋的“刹车\/稳定”符阵芯片早已熄灭，几根充当导线的星纹秘铜丝耷拉着，如同风干的蚯蚓。
陈苟瘫坐在冰冷的剑身上，背靠着变形严重的护栏板残骸，大口喘着粗气——尽管这黑暗虚空里并无空气可吸，只有一种冰冷的、仿佛能冻结神魂的虚无感。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丹田道基深处那丝“墟之印记”的悸动，带来阵阵冰冷的刺痛。他死死攥着怀中那枚散发着柔和乳白光芒的方块——森罗方舟·青森界生态数据库离线备份核心。方块的光芒是这片绝对黑暗中唯一的灯塔，稳定地投射着那幅清晰的星图，以及星图核心那璀璨的、名为“方舟之心”的希望坐标。
光芒映照着他惨白的脸，汗水和污垢混合着干涸的血迹，勾勒出狼狈的轮廓。他的眼神死死盯着星图中那代表方舟之心的光点，如同溺水者盯着唯一的浮木。
“老吴…”沙哑的声音从干裂的嘴唇里挤出，带着无法言喻的痛楚和茫然。最后那一刻，龟甲阵盘在狂暴的空间乱流中破碎、被灰黑色的“墟”毒吞噬的景象，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烫在他的神魂之上。那面陪伴他亡命天涯、承载着老吴毕生阵道造诣的龟甲，连同那枯槁的身影，就这么…没了？
“咿呀…（老吴…龟龟…）”小木灵微弱的声音带着哭腔，翠玉身体布满细密的裂痕，趴在同样气息奄奄的阿木身边，努力渡着所剩无几的祖脉生机。阿木右臂的星纹彻底黯淡，裂痕深可见“骨”，小小的身体因剧痛而不时抽搐，嘴角的血迹已经凝固。
“叽…（痛…）”“叽叽…（散架了…）”三个萝卜精如同被拍扁的土豆，蔫蔫地粘在底盘装甲的凹陷处，核心晶石光芒微弱，藤蔓断裂。它们用残存的藤蔓互相缠绕着，传递着劫后余生的恐惧。
家徒四壁，伤兵满营，前路渺茫。唯一的希望，是怀中这枚发光的方块指引的方向。
“不能…倒下…”陈苟猛地一咬舌尖，剧痛混合着血腥味让他混乱的思绪瞬间清醒！老吴用命换来的生路，小祖宗和阿木拼死护着他冲了出来，这最后的坐标，绝不能辜负！
“都听着！”陈苟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在死寂的黑暗中回荡，“咱们还没死透！哭丧个屁！现在！立刻！马上！给老子舔伤口！恢复！修装备！然后…杀向方舟之心！”
猥琐发育，死地求生！
1. 舔舐伤口（穷鬼的自我拯救）：
能量补给：陈苟颤抖着手，从怀里摸出最后半块高纯度灵源结晶。这蕴含澎湃精纯灵力的晶体，此刻是救命的稻草。他小心翼翼地将结晶分成三份：
最大的一份，直接塞给小木灵：“小祖宗！赶紧吸！阿木和老吴都指着你呢！”（他下意识地还当老吴在）。
稍小的一份，塞进阿木嘴里（阿木已无力抬手）：“阿木！咽下去！稳住星纹！”
最小的一份，自己含在舌下，如同含着一块冰，任由精纯的灵力缓慢渗透经脉，滋养近乎枯竭的道基，同时尝试压制那躁动的“墟之印记”。
道基磨刀石（自虐版升级）：在这片死寂的混沌虚空中，并非完全没有能量。这里充斥着一种极其惰性、冰冷、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般的“虚空源炁”。陈苟再次运转起他那自创的“废土磨刀石”功法。布满裂痕的归藏虚空道基艰难旋转，如同一块粗糙的磨盘，强行捕捉、吸附周围空间中的“虚空源炁”。新融入的那丝“墟之印记”此刻竟再次展现出“过滤器”和“转换器”的奇效，帮助道基艰难地将这些惰性能量剥离掉最有害的杂质，转化成一丝丝微弱的、带着混沌虚空适应性的精纯灵力，缓慢地填补着道基的亏空。过程痛苦而缓慢，每一次“吸附”都如同用砂纸打磨灵魂，但道基旋涡的色泽变得更加幽暗深邃，裂痕边缘的灰败金属光泽愈发凝实，透着一股在绝境中淬炼出的异样坚韧。
小祖宗奶妈：小木灵在灵源结晶的滋养下，翠玉身体的光芒缓慢恢复。它强打精神，一边吸收能量修复自身裂痕，一边将精纯的祖脉生机分成两股：一股持续温养阿木受损的星纹，一股则…习惯性地渡向龟甲——那里空空如也。它翠玉的小手（藤蔓）茫然地触碰着空气，传递出困惑和悲伤的意念：“咿呀？（龟龟？）”
2. 装备修复（废土手工的极限）：
穷鬼飞剑·涅盘计划：陈苟的目光投向这柄几乎报废的座驾。飞剑是跑路的根本！他挣扎着爬起，戴上那支多功能维修臂（能量还剩不少）。先是用钳子配合蛮力，一点点将扭曲变形的底盘装甲和护栏板残骸尽量掰回原状（伴随着刺耳的金属呻吟）。断裂的护栏板无法修复，索性用维修臂的切割器彻底切掉，只保留相对完好的主体部分。然后用“结构修补凝胶”混合着星尘砂，如同糊墙一般，疯狂地涂抹在剑身的裂痕和装甲变形处！星尘砂蕴含的空间属性似乎对凝胶固化有加成效果，糊上去的“补丁”异常坚固。
符阵抢救（聊胜于无）：剑柄处崩碎的符阵芯片彻底报废。陈苟从零件包里翻出几块基础灵纹芯片（“微弱灵力引导”、“基础能量缓冲”），用焊枪粗暴地焊在原来的位置，再用秘铜丝胡乱连接。最后，他用维修臂的精密刻针，在剑柄表面歪歪扭扭地刻下了几个新的、连他自己都不认识的鬼画符（主要起心理安慰作用），美其名曰“穷鬼飞剑·虚空稳定符阵（乞丐版）”。
终极伪装（穷鬼美学）：修复（糊补）完成后，陈苟看着眼前这柄更加丑陋、如同打满补丁破布口袋般的飞剑，满意地点点头。他拿起仅剩的一点“应急密封凝胶（快干）”，对着剑身就是一顿乱喷！力求将其颜色融入黑暗背景。喷完后，还让恢复了一些的萝卜精009（它核心相对完好）吐出一点“千年陈年老灰”（之前粘在藤蔓缝隙里的存货），撒在湿漉漉的凝胶上做旧。
多功能腰带·穷鬼版：陈苟紧了紧腰间那条由废弃缆线编织的腰带。上面挂着：半管“结构修补凝胶”、半管“能量隔绝凝胶”、几个螺丝螺母（备用）、一小块星纹黑曜石碎片（当板砖）。
3. 情报与出路：
信标指引：陈苟大部分心神都放在怀中的方块上。方舟之心的坐标清晰无比，但距离…远得令人绝望！以穷鬼飞剑目前的状态和速度（如果能飞起来的话），飞过去恐怕得几百年！而且，这片混沌死寂的虚空显然不是正常航道，如何离开这里抵达坐标所指的“正常”空间，才是首要难题。
阿木的感知：阿木在灵源结晶和小木灵生机的滋养下，勉强稳住了伤势。他强撑着，将受损的星纹感知如同最纤细的蛛丝般小心翼翼地向黑暗虚空中延伸。这里的空间结构极其“粘稠”和“惰性”，感知延伸极其困难且消耗巨大。他试图寻找这片死寂虚空的薄弱点，或者与信标坐标方向一致的空间流动。
时间在无声的煎熬和缓慢的恢复中流逝。没有参照物，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
阿木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黯淡的星纹爆发出短暂的微光！
“恩公！有…发现！”阿木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前方…黑暗深处…有…空间…褶皱…异常…波动！…很微弱…但…方向…与…信标…指引…大致…吻合！而且…那波动…带着…一丝…熟悉…的…感觉…”
“熟悉的感觉？”陈苟精神一振，“什么感觉？”
“像…像…龟甲…的…归藏…波动！”阿木语出惊人！
嗡！
陈苟如遭雷击！老吴？龟甲？
“你确定？”陈苟的声音都变了调。
“不…完全…确定…但…那…包容…承载…的…空间…韵律…非常…像！”阿木语气肯定。
希望！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火把！
“走！立刻过去！”陈苟毫不犹豫，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他也要找到老吴！
在阿木的指引下，陈苟操控着刚刚完成“乞丐版”修复的穷鬼飞剑3.0，如同一个步履蹒跚的醉汉，发出沉闷而痛苦的嗡鸣，极其缓慢地朝着感知中的波动方向“蠕动”而去。速度慢得令人发指，但在死寂的虚空中，这已是极限。
飞剑的每一次灵力运转，都伴随着剑身补丁处凝胶的呻吟和内部结构的嘎吱作响。陈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这破剑下一秒就彻底散架。阿木全神贯注地感知着那丝微弱的波动，不断修正方向。
不知“蠕动”了多久（可能几个时辰，也可能几天），前方的绝对黑暗，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
那并非光，而是一种空间的…涟漪？如同平静水面被投入石子荡开的波纹，在纯粹的黑暗中勾勒出模糊的轮廓。随着靠近，那轮廓逐渐清晰——竟是一个缓慢旋转、边缘模糊、如同巨大水母般的灰黑色空间旋涡！旋涡中心并非狂暴的乱流，反而散发着一种相对稳定的、带着浓郁“墟”之衰败气息的波动！阿木感知到的熟悉韵律，正是从这旋涡中心散发出来！
更令人惊异的是，在这缓慢旋转的灰黑色旋涡边缘，竟影影绰绰地悬浮着一些…东西？一些如同破碎岛屿般、由不知名黑色岩石构成的平台？平台上，似乎还有…建筑的轮廓？以及…微弱但杂乱的生命气息？
“墟市？传说…依附于…大型…‘墟’…能量节点…或…空间…裂缝…形成的…混乱…黑市…三教九流…亡命之徒…销赃…避祸…之所…此地…竟有…一座？”
陈苟瞳孔微缩！这鬼地方居然还有集市？但看着那灰黑色的旋涡和散发着衰败气息的平台，一股浓烈的不安涌上心头。这绝非善地！
然而，阿木却更加激动地指向漩涡中心：“恩公！那…熟悉的…波动！…就在…漩涡…中心！…或者…中心…连接…的…某处！”
旋涡中心？陈苟看着那缓慢旋转、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灰黑色入口，头皮发麻。但老吴可能就在里面！
“他娘的…刚出狼窝，又入虎穴…”陈苟啐了一口（没唾沫），眼中却闪烁着饿狼般的决绝，“为了老吴！龙潭虎穴也得闯！阿木，小祖宗，坐稳了！咱们…进‘墟’市！”
他操控着穷鬼飞剑，如同扑火的飞蛾，小心翼翼地、尽量收敛着气息，朝着那灰黑色旋涡的边缘，一处相对偏僻、靠近一块小型黑色岩石平台的区域，缓缓“蹭”了过去。
靠近旋涡边缘，一股混杂着衰败、混乱、血腥、以及各种难以名状怪味的污浊气息扑面而来，让陈苟几欲作呕。空间在这里变得粘稠而紊乱，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飞剑悄无声息地降落在小型岩石平台的边缘阴影处。平台由一种冰冷的黑色岩石构成，表面布满坑洼和凝固的暗红色污渍。平台不大，只有几十丈方圆，零散地搭建着几个歪歪扭扭、由兽骨、金属废料和黑色岩石垒成的简陋棚屋。一些形貌各异、但无不散发着凶悍、阴冷或狡诈气息的身影，在平台上或蹲或站，低声交谈，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有身高丈余、皮肤覆盖着岩石般甲胄的异族；有形如枯槁、眼窝跳动着幽绿魂火的鬼修；有笼罩在破烂斗篷下、只露出金属义肢的修士；甚至还有几头被粗大锁链拴着、形似蜥蜴却长着三只眼的狰狞异兽，正趴在地上啃食着某种不知名的血肉残骸。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交易声、粗重的喘息、以及锁链拖曳的刺耳噪音。所有生命都带着一种亡命之徒特有的警惕和麻木。
真正的法外之地！混乱黑市！
“都低调点！把气息收敛到最低！咱们现在是…穷鬼散修！来捡破烂的！”陈苟压低声音，飞快地给众人（和萝卜精）定下角色。他将穷鬼飞剑缩小（勉强能当匕首用），插在腰间（破布衣服遮住大半）。小木灵缩成一团，藏在陈苟怀里，翠玉光芒彻底内敛。阿木也低着头，将受伤的星纹手臂缩进破烂的衣袖里。三个萝卜精则被陈苟收进了储物袋，勒令装死。
陈苟自己则将那“苟命”气质发挥到极致——弓着腰，缩着脖子，脸上糊满油污和老灰（现成的），眼神躲闪，活脱脱一个底层挣扎、胆小怕事的穷酸散修模样。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不适，带着阿木和小木灵，如同两只溜进狼群的老鼠，小心翼翼地混入了墟市的人流之中。
目标：寻找与龟甲或老吴相关的线索！
墟市比想象中更大。这块小型平台只是入口之一。通过几条由巨大兽骨和锁链搭成的、摇摇晃晃的“桥”，可以通往旋涡内部更大、更热闹的平台。那里灯火（用散发着惨绿或幽蓝光芒的晶石或鬼火照明）通明，各种奇形怪状的摊位林立，叫卖声、争吵声、甚至打斗声不绝于耳。交易的东西更是千奇百怪：沾着干涸血迹的残破法器、散发着诡异波动的矿石、装在透明罐子里蠕动的活物、甚至还有标注着“某某宗门核心弟子神魂”的水晶瓶…
陈苟看得心惊肉跳，更加谨慎。他一边留意着阿木的感应（那丝熟悉的归藏波动在进入墟市后似乎被复杂的气息干扰，变得断断续续），一边竖起耳朵收集信息。
“…听说了吗？黑骨礁那边刚打捞上来一具‘古修’遗骸！据说是从‘坟场’深处冲出来的！身上的储物镯还没破！几个势力正抢破头呢！”
“…哼，古修？我看是哪个倒霉蛋被‘墟’毒蚀干净了！黑骨礁的‘拾荒者’嘴里能有几句真话？”
“…最新消息！铁墓的‘巡猎者’小队刚过去！好像是追查什么‘禁忌之物’的下落…妈的，这帮煞星一来准没好事！大家伙都小心点！”
“…快看！‘毒牙’的人又跟‘秃鹫团’干起来了！啧，就为了一块破‘星髓铁’…”
信息庞杂混乱。陈苟重点关注“铁墓”、“拾荒”、“遗骸”、“古修”等关键词。他带着阿木，如同真正的拾荒者，在那些散发着恶臭和诡异气息的垃圾堆（一些摊位专门收售战场或废墟垃圾）里翻翻捡捡，眼睛却如同雷达般扫视着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