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逃?给我留下!”冷青璇的意念充满了气急败坏,所有藤蔓触须上的光芒瞬间爆发!数以百计的惨绿色能量光束如同暴雨般倾泻而出,覆盖了渡虚方舟所有闪避的空间!
就在这足以将方舟彻底淹没的毁灭光束即将临体的刹那!
异变再生!
一道煌煌如烈日、霸道绝伦、充满了铁血与刚正意志的金红色光芒,毫无征兆地从渡虚方舟侧前方的虚空壁垒中悍然撕裂而出!
这金光纯粹而炽烈,带着一种斩断一切邪祟、破灭万法的无上威严!金光所过之处,亚空间通道都被渲染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辉!那些足以撕裂金丹护盾的惨绿色能量光束,在接触到这金光的瞬间,竟如同冰雪消融,无声无息地湮灭了大半!
轰!
剩余的少部分光束狠狠轰击在渡虚方舟的护罩上,虽然依旧造成了剧烈的震荡和损伤,却远未达到毁灭的程度!
“谁?”冷青璇和玄阴老鬼的意念同时发出惊怒交加的尖啸!
金光敛去,一道身影如同天神下凡,挡在了渡虚方舟与冷青璇之间!
那人身材高大魁梧,身着破损却依旧威严的玄铁重甲,手持一柄鎏金水火棍,棍身“法不容情”四个大字在金光照耀下熠熠生辉!他凌空而立,周身散发着如同山岳般沉重的威压,赫然也是金丹初期!但那威压却中正磅礴,充满了刚猛无俦的武道意志,与冷青璇的邪异混乱形成了鲜明对比!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脸——刚毅、冷峻、饱经风霜,正是陈铁山!
他的左臂处,玄铁重甲破碎,露出下方溃烂流脓、缠绕着诡异黑气的恐怖伤口!伤口深处,隐约可见一只暗红色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的蛊虫——噬阴母蛊!此刻,这母蛊似乎因陈苟近在咫尺而异常活跃,加剧了伤口的恶化,剧痛让陈铁山的额角青筋暴起,冷汗涔涔。但他握棍的手却稳如磐石,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此刻却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死死地盯着渡虚方舟视窗内,那个浑身浴血、扶着舱壁、同样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少年——陈苟!
“陈…铁山?”陈苟的声音干涩而沙哑,充满了极度的震惊与不解。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为何要出手相救?他手臂的溃烂…果然是母蛊反噬!
“陈铁山…”冷青璇(玄阴老鬼)的意念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一丝…忌惮,“你敢阻我玄阴教大事?”
陈铁山没有理会冷青璇的咆哮,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在陈苟身上扫过,尤其是在他紧握的、布满裂痕的明月镜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和追忆。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陈苟脸上,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沙哑:
“走!带着镜子…走!永远…别再回来!”
话音未落,陈铁山猛地转身,面对那狰狞庞大的玄阴木魈!鎏金水火棍爆发出冲天的金红色罡气,他整个人的气势瞬间攀升到顶点,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他竟是要以重伤之躯,独自断后,硬撼金丹期的冷青璇!
“爹…”一个极其微弱、几乎微不可闻的称呼,从陈苟干裂的嘴唇中溢出,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他看着陈铁山那溃烂的左臂,看着他那决绝的背影,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幼时高烧时那枚冰凉的指环、测试灵根时冷漠的眼神、种下噬阴蛊的阴谋、祭坛上袖中的抽魂瓶、毒瘴谷中看到银簪时的复杂眼神、以及此刻这如山岳般挡在前方的背影…
矛盾!痛苦!不解!恨意!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孺慕?
“恩公!星门!”阿木的嘶喊将陈苟从混乱的思绪中惊醒!
渡虚方舟已经冲到了那蓝白色的巨大空间旋涡边缘!旋涡散发出强大的吸力!
陈苟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现在不是纠结的时候!老吴危在旦夕,方舟受损严重,冷青璇随时可能突破陈铁山的阻拦!
“走!”陈苟对着阿木嘶吼!
阿木猛地将阵盘推到底!青冥归藏炉发出超负荷的咆哮!渡虚方舟化作一道银青色的流光,一头扎进了巨大的空间旋涡之中!
在船体彻底没入漩涡的最后一瞬,陈苟回头,透过视窗,看到了令他心脏骤停的一幕——
陈铁山挥舞着鎏金棍,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化作一道撕裂天地的金红色流星,狠狠撞向那由无数藤蔓和血肉构成的庞大怪物!金红罡气与邪异绿芒猛烈碰撞,爆发出湮灭一切的光团!隐约中,他似乎看到陈铁山的玄铁重甲在绿芒侵蚀下崩碎,看到他溃烂的左臂在母蛊反噬下爆开一团血雾…也看到了冷青璇那分裂瞳孔中流露出的惊怒和一丝…痛楚?仿佛陈铁山那决死一击,也触动了冷青璇体内某个被压制的东西…
轰……
视野被蓝白色的光芒彻底淹没!剧烈的空间转换感传来!
当光芒散去,震耳欲聋的海浪声和带着咸腥味的狂风瞬间涌入船舱!
蔚蓝!无边无际的蔚蓝!
渡虚方舟冲出了空间旋涡,正悬浮在一片浩瀚无垠的、波涛汹涌的蔚蓝色海洋上空!天空是澄澈的宝石蓝,阳光炽烈。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海洋,远处海平线上,隐约可见一些星星点点的岛屿轮廓。
他们成功逃到了第一个“方舟遗泽”坐标所在的海域!
然而,船舱内却一片死寂。
阿木瘫坐在阵盘前,大口喘息,看着窗外陌生的海洋,眼中充满了茫然和后怕。
陈苟则跪倒在甲板上,怀中抱着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老吴。他的左手,依旧紧紧握着那面布满裂痕、彻底失去了所有光泽的明月镜。而在刚才剧烈的空间跳跃震动中,或许是巧合,或许是天意,明月镜镜面上那道主裂痕的边缘,一小块指甲盖大小的碎片,悄然脱落,掉落在冰冷的金属甲板上,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陈苟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那块小小的、边缘锋利的镜面碎片上。
碎片光滑的断面,在炽烈的阳光下,如同一个微小的镜面,映照出他染血的脸庞。
而就在这一刹那!
嗡……
一股庞大、混乱、充满了极致痛苦与绝望的记忆洪流,毫无征兆地从那块碎片中爆发,如同最狂暴的海啸,狠狠冲入了陈苟毫无防备的识海深处!
这不是属于上古大能的记忆!也不是属于母亲赵明月的记忆!
这是…属于陈铁山的记忆!是他内心深处,被明月镜碎片意外引动、烙印在血脉深处的、最不愿意面对的…真相!
画面如血,瞬间淹没陈苟的视野:
地点:阴森压抑的陈家,那座刻满血纹的古老祭坛。时间似乎是深夜,月光被浓厚的血云遮蔽。
人物:
襁褓中的陈苟,昏迷不醒,被放置在祭坛中央的血色阵法核心,小脸苍白。
赵明月:被几条由黑气凝结的锁链死死束缚在祭坛边缘的石柱上!她拼命挣扎,泪流满面,对着祭坛外一个身影绝望嘶喊:“铁山!不要!那是我们的孩子!你不能这么做!”
陈铁山:站在祭坛边缘,背对着赵明月和昏迷的陈苟。他身着执法长老的玄铁重甲,但重甲下的身体却在剧烈颤抖!他的左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右臂,指甲深深嵌入肉中,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他的脸在阴影中扭曲,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挣扎和…一种被强迫的麻木!祭坛周围,几个笼罩在黑袍中、气息阴冷的身影正冷漠地注视着。
关键对话:
为首的黑袍人(声音冰冷):“陈长老,时辰已到。引动阵法,种下‘噬阴蛊’!这是阁主的命令!也是洗刷你妻子‘玄阴余孽’血脉的唯一方法!否则…你知道后果!”
赵明月(泣血嘶喊):“铁山!不要信他们!他们只是想用苟儿的身体做容器!什么洗刷血脉都是谎言!他们是魔鬼!快醒醒!”
陈铁山(身体颤抖得更厉害,声音沙哑破碎,仿佛从喉咙里挤出来): “…明…月…我…别无选择…阁主…以你和…全族性命…相挟…我…” 他猛地转过身,面向祭坛中央昏迷的陈苟,眼中充满了血丝和刻骨的痛苦,右手颤抖着抬起,掌心凝聚起一团诡异的、散发着阴冷气息的黑色符文——正是噬阴蛊的种子!“吾儿…爹…对不起你…” 这句话,微不可闻,却如同泣血!
残酷仪式:
陈铁山在黑袍人的逼迫和赵明月绝望的哭喊中,痛苦地闭上眼睛,将那团黑色符文狠狠拍向祭坛中央昏迷的陈苟胸口!
符文没入陈苟体内瞬间,祭坛血纹光芒大盛!陈苟身体剧烈抽搐,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呻吟!他肋骨下方,一个暗红色的蛊虫印记瞬间浮现!
赵明月(目眦欲裂,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不…” 她身上爆发出强烈的银蓝色光芒,竟短暂地震开了部分锁链!她不顾一切地扑向祭坛中央,想要护住陈苟!
致命一击与封印:
为首黑袍人(冷哼):“冥顽不灵!抽魂!” 他手中一个漆黑的瓶子猛地祭起,爆发出恐怖的吸力,罩向扑来的赵明月!
陈铁山(在赵明月扑出的瞬间,瞳孔骤缩,下意识地想要阻拦): “明月!”
但一切都晚了!赵明月的魂魄虚影被硬生生从体内抽离,发出无声的凄厉哀嚎,挣扎着被吸入那漆黑的瓶中!她的身体软软倒下,眼神彻底失去光彩,但在彻底昏迷前,她的嘴唇翕动,对着陈铁山的方向,传递出最后一道微弱却清晰的意念(正是陈苟在核心空间看到的画面):“让孩儿…永远…不知有我…”
紧接着,另一道强大的封印之力落下,将赵明月失去魂魄的躯体彻底冰封!
尾声:画面最后定格在陈铁山如同石雕般僵立在祭坛边,右手还保持着拍出噬阴蛊的姿势,左手死死抓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右臂,看着被封印的妻子和昏迷中因蛊虫而痛苦抽搐的儿子,那双刚毅的眼中,流下了两行混合着血泪的…绝望与死寂。他手臂的溃烂,从这一刻开始,并且随着他不断以自身精血喂养母蛊、压制子蛊在陈苟体内的发作而日益严重。
记忆洪流退去。
陈苟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倒在冰冷的甲板上,浑身冰冷,如坠冰窟!那块小小的明月镜碎片,静静躺在他手边,折射着冰冷的光。
原来…如此!
种蛊的不是阴谋,是父亲在云鼎阁和玄阴教胁迫下,为了保全母亲和全族性命,亲手为之的绝望之举!那祭坛上的贪婪眼神…是那些黑袍人!祭坛血纹…是抽取母亲魂魄的邪恶阵法!噬阴蛊…既是枷锁,也是父亲用自身生命和痛苦换来的、压制玄阴之力反噬、让他活到现在的无奈手段!他手臂的溃烂…是日复一日喂养母蛊、承受反噬的代价!他袖中的抽魂瓶…是无力阻止的见证!他看到银簪时的复杂眼神…是对亡妻的无尽愧疚与追忆!他最后那句“带着镜子走”…是赎罪?还是终于挣脱了部分枷锁的决绝?
恨?对谁?对被迫亲手伤害妻儿的父亲?对幕后黑手云鼎阁和玄阴教?对那毁灭一切的“墟”?
悲?为被抽魂封印的母亲?为在绝望中挣扎、自毁赎罪的父亲?
无数的情绪如同狂乱的毒蛇,在陈苟心中疯狂撕咬!他猛地抬起头,望向渡虚方舟冲出的那片空间旋涡消失的方向,望向那片蔚蓝却陌生的天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如同受伤孤狼般的悲怆长啸!
“啊……”
啸声在海天之间回荡,充满了无尽的痛苦、迷茫与…滔天的恨意!
归途已至,血战方歇,但命运的枷锁与复仇的征途,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