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的余温尚未散尽,前往那处旧址的轿车里,气氛却已降至冰点。
旅长端坐在后排,双手平放在膝上,目光凝视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他一言不发,那张在酒桌上还带着几分柔和笑意的脸,此刻已重新变得如同花岗岩般坚硬。
赵刚坐在他身旁,同样保持着沉默。他知道,对于旅长这一代人而言,有些伤疤,哪怕已经结痂,也绝不能触碰。而他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就是那道最深、最痛的伤疤的源头。
车队穿过繁华的新华大道,拐入一片僻静的区域。这里的景象与外面生机勃勃的建设场面截然不同,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一股陈腐而阴冷的气息。
最终,车队在一片开阔的广场前缓缓停下。
旅长推开车门,站在这片土地上。
眼前的一切,都与他记忆中的影像资料截然不同。
所有象征着军国主义的鸟居、神殿、石灯笼,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地面被夷为平地,重新铺设了灰黑色的地砖,空旷得让人心头发慌。
在这片巨大的空地中央,矗立着一座全新的建筑。
那是一座通体由纯黑色大理石构成的庞然大物。建筑的设计没有任何多余的线条与装饰,只有冷硬的几何结构,棱角分明,像一座从大地中生长出来的巨大墓碑。
它无声地矗立在那里,吞噬着周围的光线,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建筑的正上方,用金属字体,镌刻着三行文字。
最上方,是七个苍劲有力的汉字。
【战争罪行反思馆】
下方,则是对应的日文与英文。
旅长收回目光,迈开沉稳的步伐,向着那洞开的入口走去。
赵刚紧随其后,充当着无声的向导。
踏入馆内的瞬间,外界的阳光与喧嚣被彻底隔绝。
一股混杂着尘土与钢铁气息的空气迎面扑来。
馆内光线昏暗,只有几束冷白色的光束从高高的穹顶打下,精准地照亮着下方的陈列物,营造出压抑而肃杀的氛围。
入口正对着的,是一面顶天立地的巨大墙壁。
墙壁上没有文字,只有无数张密密麻麻的、黑白色的遇难者照片。
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嗷嗷待哺的婴孩,有风华正茂的青年,也有满脸惊恐的妇女。
他们每一个人的面孔都清晰可见,那数以万计的目光,跨越了时空,无声地注视着每一个进入这里的人。
强烈的视觉冲击,让跟在旅长身后的几名警卫员,呼吸都为之一滞。
旅长在这面墙前,站了足足一分钟。
他那双放在身侧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
赵刚引着他,走向第一个展厅。
展厅的入口处,用血红色的字体写着主题——“侵略的铁证”。
这里陈列的,全是从敌人内阁档案库和防卫省资料馆中找出的、无可辩驳的侵略证据。
泛黄的大陆令,详细规划了侵略步骤的“国策基准”,裕仁亲笔签署的嘉奖令,以及一张标明了资源掠夺计划的华夏地图。
每一份文件,都像一把沾满了血的尖刀。
旅长缓缓走过一个个玻璃展柜,他的脚步很慢,目光扫过每一份文件,每一个字。
第二个展厅,名为“暴行的记录”。
这里的气氛更加压抑。
展出的不再是文件,而是一件件触目惊心的实物。
一把在南京犯下累累罪行的“百人斩”军刀,刀刃上还残留着洗不净的暗红色锈迹。
一件从731部队遗址挖出的、用于进行活体实验的手术工具,冰冷的金属闪烁着非人的寒光。
一整面墙的照片,记录着被焚毁的村庄,被破坏的家园,以及那些被残忍杀害的同胞。
其中一张照片上,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正坐在废墟旁,守着亲人的尸体嚎啕大哭。
旅长停在那张照片前,凝视着那个孩子撕心裂肺的面孔。
胸膛开始剧烈地起伏,厚重的呢子军装也无法掩盖他身体的微颤。
他想起了自己的亲人,想起了那些在战火中牺牲的战友,想起了这个民族百年来流淌的血与泪。
赵刚在一旁轻声开口,打破了死寂:“这些照片和实物,我们都做了最高清晰度的备份。以后,它们会成为樱花省每一个学生的必修课内容。”
旅长没有回应,沉重地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