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的最终判决,如同无形的巨锤,将指挥中心里每一个人的脊梁骨都砸得粉碎。
那是一种比死亡更沉重的寂静。
之前,即便是面对再强大的敌人,再艰难的处境,空气中也总会有名为“希望”的火苗在跳动。
但现在,那簇火苗,被老院士那句“无解的死局”,彻底浇灭了。
剩下的,只有令人窒息的绝望。
警报声依旧在凄厉地鸣叫,血色的倒计时在每一个屏幕上无情地跳动着,但这一切仿佛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人们麻木地站着,或者坐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号称阎王爷来了都敢薅他两根胡子的李云龙,此刻也沉默地缩在一个角落里。
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卷,脚下已经丢了一地的烟头。
缭绕的青烟,模糊了他那张一向桀骜不驯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那双通红的、如同困兽般的眼睛。
他想骂娘,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咒骂的对象。
骂科学家无能?他们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几乎把自己的脑浆都榨干了。
骂敌人恶毒?再恶毒的咒骂,也无法改变眼前这残酷的现实。
“真的……”
一个沙哑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
是赵刚。
这位一向沉稳、无论何时都保持着理性的政委,此刻脸色苍白。
他踉跄着走到巨大的全息地图前,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向那三片血红的区域。
“真的……一个都救不出来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最后的挣扎。
“哪怕……哪怕只救出一部分孩子……用我们所有的飞机,所有的船……总能救出一些吧?”
这个问题,让许多人眼中刚刚熄灭的火苗,又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是啊,哪怕救不完,救一个算一个,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然而,一名负责情报分析与社会建模的年轻参谋,用一组冰冷的数据,将这最后幻想也彻底击碎了。
他站起身,敬了个礼,声音干涩地汇报道:“报告政委,不行。”
“我们的情报显示,三座城市内部,依然潜伏着数量庞大的殉道者残余网络。他们已经和当地的平民彻底混杂在一起,无法甄别。”
他调出一份推演模型,上面代表着混乱与病毒扩散的红色区域,随着疏散行动的开始,瞬间扩大了数十倍。
“任何大规模的平民疏散行动,都会立刻引起他们的警觉。根据模型推演,他们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会立刻采取最极端的手段——在疏散的人群中,主动散播他们手中可能还存留的原始病毒样本。”
“到那个时候,”年轻参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说出了那个最残酷的结论,“我们的疏散,非但救不了人,反而会变成一场席卷整个日本岛的、无法控制的超级传播事件。我们会亲手……成为病毒扩散的帮凶。”
所有道路,都被堵死了。
技术上无法破解。
时间上无法疏散。
军事行动会引发更糟的后果。
甚至连最基本的人道主义救援,都会被敌人利用,变成加速毁灭的催化剂。
这是一个完美的闭环,一个从物理、生物、时间、甚至人心层面,都找不到任何出口的绝望牢笼。
指挥中心里,那刚刚闪烁了一下的人性火苗,再次黯淡下去,这一次,是彻底的熄灭。
就在这片凝固的绝望之中,凌天,动了。
他打破了长时间的沉默,缓缓地在指挥中心的正中央踱步。
脚步声很轻,却像重鼓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我一直在想。”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所有人说。
“有没有第三条路。是不是我们遗漏了什么细节,是不是我们的思维走进了死胡同。”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一张张茫然、痛苦、绝望的脸。
“但是,没有。”
“敌人给我们留下的,从来都不是一道选择题,而是一道计算题。”
凌天的目光,扫过赵刚,扫过李云龙,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的迷雾。
“这道题,不是问我们救,还是不救。”
“而是问我们,是选择让这三座城市的五百万人,和病毒一起埋葬。还是选择让这五百万人,成为病毒扩散的温床,最终,让全世界五十亿人,为他们陪葬。”
“这道题,很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