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日军第一军司令部。
空气死寂。
那份来自358团的通电译文,像一张判决书,静静地躺在筱冢义男的办公桌上。
他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脸色铁青,眼球里布满了血丝。
“啪!”
筱冢义男猛地一拍桌子,那张薄薄的电文纸被震得跳了起来。
司令部里,十几名军官全都低着头,连呼吸都刻意放缓了。
“将军阁下……”参谋长宫野少将小心翼翼地开口。
筱冢义男猛地转过身,眼中的疯狂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冰冷的平静。
“宫野君,你看地图。”
他走到巨大的沙盘前,拿起指挥杆,重重地点在太原城的位置。
“楚云飞的防区,就像一颗楔子,死死地钉在我们和晋南之间。”
“现在,这颗楔子,被拔掉了。不,是调转了方向,对准了我们的心脏!”
他的指挥杆在地图上划出一条血红的弧线,从358团的原防区,直指太原。
“他们的兵锋,下一步,必然是这里。”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筱冢义男扔掉指挥杆,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放弃所有外围据点,收缩兵力。”
“传我命令,启动铁壁防御计划!”
“决战,就在太原城下!”
铁壁计划。
当这份作战计划被分发到每一个作战参谋手中时,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寒意。
那是一份彻头彻尾的、以自残为代价的防御方案。
筱冢义男站在沙盘前,眼神犹如鹰隼。
“以太原为核心,构筑三道防线。”
“第一道,在城外十五公里,深挖反坦克壕,宽度必须超过八米!壕沟后面,给我布设三万颗反坦克地雷和十万颗反步兵地雷!”
“第二道,在城外五公里,以永备工事群为主体!我要一百五十个加强型碉堡,每一个都要用钢筋混凝土浇筑!所有的火力点,必须形成交叉射界,不留一个死角!”
“第三道,依托城墙,向外延伸!把交通壕挖到城外两公里!我要让巷战,从城墙根下就开始打!”
作战室里,只剩下他冰冷的声音。
这时,一名负责炮兵调度的作战参谋鼓起勇气,上前一步。
“将军阁下,我们的计划是否过于依赖被动防御?第一军尚有上百门一式47毫米速射炮,是否应该将它们前置,组成机动的反坦克阵地,以火力摧毁敌人的装甲部队?”
筱冢义男缓缓转过头,目光像刀子一样落在那名参谋脸上。
从桌上拿起一份战损报告,扔到沙盘上。
“看看这个。”
报告上,是之前与八路部队几次小规模遭遇战的数据,附有几张模糊但依然能辨认出轮廓的侦察照片。
“这是特高课拼死换来的情报。敌人的主战坦克,正面装甲厚度,我们的情报部门评估,可能已经超过了德意志帝国的虎式重型坦克。”
他冰冷地反问:“你告诉我,我们引以为傲的一式速射炮,在有效射程内,能做什么?给它刮掉一层漆吗?”
那名参谋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筱冢义男的语气愈发森然:“不要再抱有武器对决的幼稚幻想!我们的反坦克炮,唯一的价值,就是把它们藏进钢筋水泥的碉堡里,等敌人的步兵靠近时,用它们来屠杀步兵!至于他们的坦克……”
他的指挥杆重重敲在沙盘上那些代表着壕沟和雷区的标记上。
“就用这些!用壕沟、地雷,和我大日本帝国勇士的血肉,把它们活活困死、埋葬在这里!明白了吗?!”
“哈伊!”
再无人敢有异议,那股由技术代差带来的深深绝望,比冬日的寒风更刺骨。
筱冢义男重新扫视众人,继续下令。
“把第一军所有还能打的部队,全部调回来!把仓库里所有的武器都拿出来,武装那些皇协军!”
“告诉他们,谁敢后退一步,就地枪决!”
一名参谋颤抖着问:“将军阁下,民夫……”
“民夫?”筱冢义男冷笑一声,“太原城里,还有周边的村庄,至少能征集到二十万!不够就去抢!”
“用刺刀告诉他们,不修工事,现在就死。修工事,或许还能多活几天。”
他的话,让在场的所有军官都不寒而栗。
这不是在打仗,这是在用人命,去填一个无底洞。
筱冢义男很清楚。
他要做的,就是把太原,变成一台血肉磨盘。
要用敌人的尸骨和鲜血,把这台磨盘彻底染红,为华北方面军主力集结,争取到宝贵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