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普通的办公室,墙上贴着几张宣传画,桌上放着一个搪瓷茶缸。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水和茶叶混合的味道。
代号“问心”的心理专家,此刻的身份是政工科干事陈明。
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气质温文尔雅,正微笑着给对面的“王富贵”倒茶。
“老王啊,别紧张。”陈明把茶缸推过去,“今天就是随便聊聊,了解一下你们这些新来的同志,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困难。”
“掌柜”搓着手,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局促和感激。
“没困难,没困难!干部您太客气了,能有口饱饭吃,俺……我们就是掉进福窝里了!”
他的表演天衣无缝,一个饱经风霜、重获新生的老实庄稼人形象活灵活现。
陈明笑了笑,端起自己的茶缸吹了吹热气。
“听口音,老王你是开封人?”
“是哩是哩,开封府的。”
“开封好地方啊。”陈明像是陷入了回忆,“我以前去过,最忘不了的就是那儿的灌汤包,皮薄馅大,一口下去满嘴流油。还有那鲤鱼焙面,讲究!”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掌-柜”的眼睛。
“掌柜”的眼神立刻亮了一下,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干部您是行家!俺们那儿的灌汤包,那是一绝!”
他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甚至补充了几个只有本地人才知道的小吃摊。
目光自然地向左上方瞟去。
这是标准的回忆提取动作。
陈明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已经记下了一笔:此人对开封的背景资料,做过极其详尽的准备。
两人又聊了几句风土人情,“掌柜”对答如流,甚至主动讲了几个逃难路上的辛酸故事,讲到动情处,眼眶都红了。
气氛显得无比融洽。
陈明放下茶杯,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
“对了老王,我看你的档案里,只填了老婆孩子,你那个妹妹呢?”
“掌柜”脸上的悲伤表情,瞬间凝固了零点五秒。
他的瞳孔,出现了一个微不可察的收缩。
尽管他立刻用一个苦笑掩盖了过去,“干部,俺哪有啥妹妹,从小就是独苗一根。”
但那瞬间的错愕,像一道闪电,被陈明精准地捕捉到了。
一个真正的农民,被问到一个不存在的亲人,第一反应是茫然和否认。
而掌柜的反应,是惊愕。
那是谎言被戳穿时,大脑瞬间宕机的应激反应。
“哦,可能是我记错了,不好意思啊老王。”陈明立刻笑着打了个哈哈,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他没有追击,而是迅速切换了话题。
“你在水泥厂干的怎么样?还习惯吧?那活儿可累人。”
掌柜暗暗松了口气,连忙点头。
“不累不累!跟以前比,这简直是享福!”
谈话继续。
但掌柜的心里,已经竖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墙。
开始变得更加谨慎,每一个回答都像是在脑子里过滤了三遍。
他越是想表现得完美无缺,破绽反而越多。
当陈明问他你孩子多大了,上学了没的时候,他的左手下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了三下。
这是一个典型的缓解焦虑的下意识动作。
当陈明聊到最近根据地治安很好,晚上睡觉都不用锁门时,他的坐姿变得更加挺直,双脚微微向后收拢。
这是一个随时准备起身或做出反应的防御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