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个崇俊的大姑娘!
大姑娘喝一碗变仙女,
嫁个百里挑一的状元郎!
再喝一碗怀六甲,
胖小子一养一对双!
一个老太太在旁边说:“看把你玄乎的没谁了,里城人就是嘴巧。”奶奶说:“老太太不能喝。”老太太叫真:“我为啥不能喝?”奶奶说:“你小脚扎扭扎扭走不快,喝了尿裤裆。”老太太说:“你个小娼妇别美,我年轻时候比你俊。不到七十七八,别笑话别人耳聋眼瞎。你到我这个岁数,还得拉裤裆里呢。”
奶奶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吃,盛了碗鱼丸子汤让老太太白喝。这么里外一闹腾,人围的里三层外三层。老太太的汤不白喝,对旁边人说:“这个里城女人不一般,长的雪白粉嫩眼睛勾魂,两篇片红嘴唇一口白牙,窈窕细腰,天上难找地上难寻,赶紧喝吧。别说这么好喝的鱼丸子汤,喝碗凉水白扔钱也上算。”
傻瓜买傻瓜卖,遇上傻瓜好买卖。爷爷将每碗汤涨到三个大铜子,熬完一锅卖完一锅。他一趟趟地挑水,烧火。奶奶添柴续火,转眼工夫烧开一锅。
每当奶奶把一碗鱼丸子汤盛满,没等放到面板上,就有人“当啷当啷”往花支笼子里面扔铜子儿,伸过好几只手抢碗,不小心弄洒了烫了手。
奶奶一边忙乎一边唱:
大哥你得手拿稳,
一碗鱼汤热滚滚。
喝了汤你心放正,
一碗水能端公平。
兄弟你要慢点儿喝,
美味不能用太多。
一天人有六不顺,
喝口凉水把人噎。
大娘喝了汤净好事儿,
从早到晚乐呵呵。
大婶喝汤脚有劲儿,
一脚一个踩小人。
大叔喝了汤补肾气儿,
身板赛过棒小伙儿。
这个里城男人一冬天打光南碱沟羊草,一把火烧了南碱沟群狼,都想喝碗鱼汤避邪。鱼丸子汤卖完,劈柴烧尽,人们还不离开,和奶奶斗嘴取乐。
几个猫冬男人,像被关在地窨子里才放出来,什么话都敢说。瘦高男人问:“里城妹子,我们边外的土豆子像马卵子,你们里城家的地瓜像啥?”
奶奶唱:
不管土豆和地瓜,
都靠母本把芽发。
土豆芽离开母本活不成,
地瓜芽子全靠自己把根扎。
地瓜蔓儿顺垅爬,
像孩子在妈妈怀里吃砸砸。
霜降前后起地瓜,
一镢头刨出一窝金疙瘩。
栽地瓜来吃地瓜,
地瓜只长在我里城家。
烀地瓜来烤地瓜,
烙地瓜片炸地瓜角,
漏的粉条细又长,
结实筋道不是夸。
地瓜蔓儿地瓜梗,
根子叶子也不差。
猪吃日长三斤肉,
牛吃一个顶上仨!
公鸡吃了能下蛋,
毛驴吃了长犄角。
你可不能吃……
那男人色眯眯问:“妹子,我为啥不能吃?”
奶奶唱:
吃了你就得变成活王八!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大把扔钱,让奶奶说点荤的。有人起哄:“里城家嫂子,你脸蛋为啥那么白那嫩?两个砸砸为啥那么大?你要是让我吃口奶,我给你二百个大铜子儿,你干不干?”爷爷刚要骂人打架,奶奶唱:
家住高山不怕风,
海里抓鱼不怕龙。
自有知府管知县,
驴尥蹶子揍它的腚。
起秧子的野狗无兄妹儿,
想做骡子只留一辈儿。
姑奶奶我今年九十九,
重孙子嫡孙子样样有。
刚认你个八辈孙子无老少,
用棍子撅出去喂野狗。
姑奶奶我下吃地上的人参果,
上吃天上的唐僧肉,
三百岁也又白又嫩浪丢丢。
你想犯邪就回家,
先咂你妹再咂你妈。
那个人没沾到便宜,又挨了骂,在哄笑声中扔个铜子儿走了。有人气不忿,说:“我有个谜语,你敢不敢猜?猜对了赏五十个大铜子儿。”奶奶说:“你敢说,我就敢猜。”那人说:“硬的长来软的短,软的要把硬的钻。十七十八钻一下,老了越钻越爱钻。硬的是什么东西、软的是什么东西?”
奶奶唱:
硬的就是针儿短,
软的就是线儿长。
你妈引针认不上,
七老八十眼发花。
线头对不准针眼儿,
针尖总往手上扎。
你不给老娘引针线,
娶了媳妇忘了妈。
癞蛤蟆起性串河沟,
你爹揍你下九流。
凭着孝子你不做,
偏做王八咬秤钩。
在众人的哄笑中,那人把褡裢里的钱全倒进花支笼子里,灰溜溜走了。
人们大开眼界,见识了里城女人的嘴头子功夫,好赶上季铁嘴子了。有人一摸褡裢瘪了,才知道东西没买。爷爷归还租借的炉子水筲和锅碗瓢盆等,没顾上吃饭,挑着一担大铜钱去了牲口市。那天下半晌,奶奶坐在崭新的胶皮大马车上,爷爷赶着辕上的好岁口大枣红马,“叮叮当当”离开了大林家甸。
他们路过南碱沟时,兴高采烈地对唱辽南老家的儿歌《卡花棍》:
你卡一,我卡一,
黄雀落在树林里。
你卡二,我卡二,
燕子凫水一条线。
你卡三,我卡三,
山神庙上挂响鞭。
你卡四,我卡四,
四个小孩写大字。
你卡五,我卡五,
五挂牛车来拉土。
你卡六,我卡六,
六碗包子六碗肉。
你卡七,我卡七,
花红网线套野鸡。
你卡八,我卡八,
八人八马朝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