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不够。”
他并指成印。
霎时碑阵光芒骤亮,背后血焰战旗展开,从原本的半旗燃成整面。
那不是古代旗制,而是——
以沈砚之意重铸的新旗。
旗面只有四字:
“为生而战。”
无铭者微怔。
殷军震颤。
沈砚刀势落下:
“你们为亡而战。”
“我为生而战。”
“亡者无路,我开路。”
“你三十六军打出的血——”
“我接。”
碑阵反响,千军刀声、盔声、誓声齐起!
这一次,不是亡者吼。
是——新军的吼。
秦霜失声:
“他不是在对冲!”
“他是在……带着殷军走向‘活’!!”
江行之几乎说不出话:
“殷军三十六旗,是古朝压死界之阵。”
“能接,也能化。”
“若沈砚真接下——”
“那他将成为千年来第一个‘活接古殷战旗’之人!!”
轰!!!
碑阵血焰冲天,天地重震。
无铭者盯着那面新旗,默然许久,终于低声:
“活军……接亡师?”
黑色盔面上。
第一次流下了一滴火焰形状的光——
不像血。
更像……泪。
那滴火焰般的泪,在无铭者盔面上滑落,又被战意燃成飞灰。
殷军没有声音,可他们脚下的军阵却震得更深——
不是怒,而像是迟来的回望。
无铭者缓缓抬手,旗面猎猎而响。
“千年以来,我三十七军,从未有人接过。”
“无论敌我,无论天命。”
“生者不接,亡者不问。”
他盔面上黑雾散去一寸,露出冷峻的轮廓,但那冷,不是冷漠,是困在千年铁幕之下……不敢停、不敢歇、不敢忘的痛。
沈砚刀锋横起,刀背轻敲自己眉心:
“殷统帅——”
“亡者战到尽头,是不是也想落个……能歇的地方?”
无铭者身形狠狠一震。
周围殷军的阵脚,也抖动了一瞬。
没有痛,没有哭,但沉沉的战意中,多出了一丝无法钝化的——疲惫。
秦霜心头泛酸:
“他们……不是要再战。”
江行之道:
“是千年来没人允许他们……停。”
古战阵,只要无人下令“卸军”,阵魂便永不落旗。
沈砚深吸一口气,握刀的指节发白:
“你们执着,是职责。”
“但我来——不是毁你们的战。”
他抬刀,指向死寂的风沙:
“是替你们,把那千年没走完的——最后一步,走完。”
无铭者第一次沉默。
不是不屑,是……动摇。
灰焰从他盔面上缓缓剥落,露出一点暗红——仿佛积攒在铁甲里的血,终于想透透气。
但下一瞬——
战旗剧震!
背后殷阵像被什么力量拉扯,竟再次狂躁涌动。
秦霜瞳孔骤缩:
“不对!阵势不是他们主动发的!”
江行之脸色瞬变:
“有人在外压殷军魂源——逼他们继续战!”
沈砚目光一寒。
血碑战场上出现一条看不见的暗线,从远处碑刻深处牵连出来,像锁链一样死死钳住殷军之魂。
沈砚冷声:
“是谁在扰阵?”
无铭者却倏然仰头,盔面回到冷铁状态:
“此阵,非我所控。”
“是——命碑。”
沈砚眸光陡沉。
命碑,是整片碑界最深核心,象征古时代**“亡者不息”**的执念,也是殷军千年不能停的源头。
江行之低声道:
“命碑不容他们落旗……”
秦霜面色发白:
“也就是说,就算殷统帅愿意停……他们也停不了?”
沈砚抬刀入碑。
血焰顺着刀锋流进碑阵,像把自己的一寸魂意推入对方的铁链:
若命碑压殷军不止——
那便斩命碑锁。
“沈砚。”
无铭者开口,声音低沉而重:
“命碑内,是千年来压死界的根。”
“你若斩之……”
他轻轻摇头:
“整片碑界,都要动。”
沈砚却没有停,甚至连多余反思都没有。
他的声音平静,却像敲在战场深处:
“我若不斩——”
“殷军千年无法卸甲。”
刀势一点点推入碑纹深处,碑界狂烈震动。
无铭者盯着那道刀光,忽然笑了。
“你是活人。”
“却走着死人也不敢走的路。”
沈砚淡然:
“所以我能替死人收路。”
话落——
血焰轰然爆起!
沈砚刀意硬撬向命碑锁链,碑阵被活生生撕开一道巨壑,深处像传出千万沉睡者的怒吟、泣声、战鼓。
沉重到连空气都快压碎。
秦霜几乎跪倒:
“那是……千年死魂?”
江行之牙关发颤:
“命碑压的不是殷军,是整个死战史——”
“沈砚在直接对抗碑界底层的规则!!”
无铭者盔面轰然破裂,露出半张饱经风霜、棱角如刀的面容:
“你若扛不住——”
“我三十六军,将与你一同化灰。”
沈砚低声一句:
“你们不会。”
话落——
刀锋重落。
锁链寸寸开裂。
碑界像有人在远古深海中扯动最后一道桎梏,所有亡魂阵意随之——
微微抬头。
仿佛第一次……
看到一线活光。
无铭者盯着沈砚,像看着一个与千年规则硬抗的疯子,又像看着一个终于愿意替他们把最后一步走完的人。
他闭上眼,轻声:
“那便——”
“赌你这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