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之脸色一白:“灵……灵识残留?”
沈砚却看得极清。他不是残痕,而是完整意志。
甲胄虚影缓缓抬头,像是在看向沈砚,又像穿透众人,看向某个更远的战场。
半响,一声沙哑的古语传出:
“此界……可安?”
沈砚眉心一跳,只能应道:“杀伐未止,但尚未覆亡。”
虚影沉默,紧握刀柄的手微微发抖,像是压着千年来都未曾平息的恨意。
良久,他开口:
“我等……死于镇魂关,尸不见收,血不见埋。碑镇魂,却不得安。”
说完,他抬刀指向远处荒野。
“魂殿既亡,碑文既断……必有真主续命。”
声音震得众人耳鸣,秦霜忍不住后退一步,而江行之更是膝软,几乎跪下。
沈砚却立在那里,目光沉定。
“你要我做什么?”
虚影凝视他许久,仿佛在判断、选择。
然后,他伸刀一横——
“启碑,引魂。千年血仇……须有人接。”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虚影猛然从碑上踏下一步。
天地轰鸣——
整座镇灵碑迸发出灰色火焰,那些碎裂的碑纹开始自动复原,经文蔓延地面,扩散到荒原深处。
而随着纹路激活,大地深处传来第一声沉沉战吼。
不是人声。
是千军合一的战阵呐喊。
秦霜面无血色:“沈砚,你是不是……打开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沈砚却皱眉看着地面。
他能感觉到……那些沉睡在碑下的亡灵,不再只是沉眠。
有人在召唤。
有人在醒来。
忽然,远方传来另一声脆响——
像是谁敲碎了一块远隔万里的大钟。
江行之猛然转身,手背青筋暴起:“不止这里……整个古战道都开始异动!”
而就在三人震惊的同时,一道极远、极陌生的声音从荒原西侧传来:
“呵……终于有人把它打开了。”
声音幽深,带着讥笑,也带着某种令人骨寒的愉悦。
沈砚抬眼,目光如刀:
“什么人?”
荒芜的风卷起一阵血色沙尘,从沙中迈出一个披着长袍的瘦长身影。他没有面孔,只有一片空洞漆黑,像是被人从三界的册籍中彻底抹掉。
他一出现,那些复苏中的碑纹竟出现短暂停滞,仿佛惧他。
江行之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镇魂碑记载过的一种……‘无铭者’!?”
沈砚第一次心中生出真正的危机。
无铭者缓缓抬手,语调仿佛在述说一件早已写好结果的事:
“碑开……亡军归。可惜啊……你们来晚了一千年。”
他伸指一点。
整片荒野轰然震动。灵火倒卷,碑纹反噬,仿佛要重新封死一切。
沈砚反手拔刀,血火骤然迸发,横斩而出,将反扑的碑力强行压住。
他眼神冰寒:
“谁说……来晚了?”
无铭者微微一顿,空洞的面部仿佛露出“兴趣”二字。
“那就让我看看——”
“你配不配承这一千年的怨。”
声音一落,天地灰火燃起,古战道的亡军齐声怒吼!
——大战,在瞬息爆发。
灰火冲天,战吼震裂大地。
荒原之上,一道道残破甲影从碑纹中踏出,他们没有眼睛、没有神志,却透着血与铁的杀戮意志。每一具亡灵的脚步,都像是踩在岁月深处,带着千年积压的恨意。
沈砚握刀而立,眼中倒映着无尽灰焰。
无铭者大袖卷起,像指挥一场棋局,轻声道:
“血碑之战,本该在千年前落幕。今日动之……说明命数又起。”
他抬手。
荒野被瞬间压成深坑,成百亡魂直接被震碎成雾。
秦霜面色苍白:“他……能够镇压亡军?可为什么还出现于此?”
沈砚却看得分明:
他不是“镇压”,而是“吞噬”。
碎裂的亡魂化作灰色火线,被无铭者吸入体内,他漆黑的面孔竟隐约闪出盔甲、战旗、人声悲哭的幻影,仿佛把无数亡战者的碎魂都吞成了养料。
江行之背部发冷,低声道:
“这是……魂吞古禁!只有被三宗联手禁绝的古道才会出现!”
秦霜一惊:“吞魂成身?他想以一人之力,炼成千军战意?”
无铭者缓缓点头,似是在回应:
“千军不存,我即千军。碑若开,我必成。”
沈砚没再犹豫。
轰!
血火从掌心爆起,他刀锋直指无铭者,声如铁落:
“你吞的,是未安之魂。你,给我停下。”
无铭者没有怒意,像看幼童挥刀般淡漠:
“你以为……你挡得住?”
下一瞬——
无铭者脚下一踏,整个战道像被他踩醒。
灰焰化作百丈狰狞巨手,抓向沈砚,天地像塌了一角。秦霜和江行之同时避开,却依旧被远处余波震得吐血。
沈砚立于风中,刀未动。
但脚下碑纹竟反向燃起一点微光。
像是回应他。
像是……认可了他。
下一刻,沉睡碑文中,那位破甲虚影再度走出,虽残破,却挡在沈砚身前。
巨手落下——
轰!!!
虚影整条手臂寸裂,却没有退半步。
无铭者第一次静了几息:
“千年前……你们便挡不住。”
虚影抬头,声音沉如战鼓:
“千年前,是死后无主。”
“今有承者——”
沈砚刀势入碑,血火与碑焰瞬间交汇。
天地间响起第二声战吼。
不再是亡军痛吼,而是——
军阵成形的嘶吼。
无铭者面孔上的黑雾剧烈扭动:“你竟能引碑阵叠势!?”
沈砚没有回答,他只是迈步、抬刀、劈落。
刀过虚空,碑纹齐响,如千军同斩。
无铭者轻笑,却袖口裂开一寸。
他终于收起轻视,抬手破开风沙:
“好。”
“那我便以真正的姿态,与你们再战一场。”
声音落下,他背后升起残破战旗,上书一个古字——
“殷”。
战旗一震,天地狂烈,沙如血雨。
秦霜脸色变得惨白:
“——殷氏王旗!?那可是当年横压九州的古朝主旗!”
江行之喉咙发干:
“代表这个人……不是普通战魂,而是殷朝……统帅级存在!”
沈砚却没有退,他目光沉稳如铁,刀势如山岭压顶:
“殷也好,统帅也罢。”
“今日镇碑,我接。”
他踏出第三步——
碑纹齐震,大地千军齐吼!
无铭者低声道:
“那便试试——”
“你有没有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