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砚辞坐在一张轮椅上，面对着大海。海风依旧是咸的。海浪依旧拍打着礁石。
二十三岁那年，他就是在这里，第一次点燃了高炉，第一次让钢铁的洪流在这个世界上奔涌。如今，他七十五岁。他改变了历史。他拯救了无数人的生命。他也开启了无数人的死亡。
他功德无量。他罪孽深重。他是圣人。他是魔鬼。
“琅琊……”他轻声呼唤着那个名字。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那个穿着白大褂、眼神清冷的女子，正站在海边的礁石上，微笑着向他招手。他仿佛看到了蒋梦，那个独眼的海盗，正骑在鲨鱼背上，在那片怒海中狂笑。他仿佛看到了韩苗，那个像老农一样的科学家，正捧着一碗金黄的米饭，递到每一个饥饿孩子的面前。他们都在。他们都没走。
“我们……做得还不错吧？”商砚辞对着虚空问道。
没有人回答。只有海浪的声音。
“轰——”天空中传来一声巨响。商砚辞费力地抬起头。只见一道白色的轨迹，正划破苍穹，向着大气层之外飞去。那是景国第一枚运载火箭——“远征一号”。它搭载着第一颗人造卫星，去往那个名为宇宙的地方。
商砚辞笑了。那笑容里，释然了所有的疲惫，所有的恐惧，所有的遗憾。“去吧。”他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对着那道轨迹挥了挥手。
“别回头。”“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在那一刻，老人的手垂了下去。工业五十三年，冬。景国首任内阁总理大臣，工业革命的奠基者，商砚辞，于南澳岛逝世，享年七十五岁。在他身后，那个被他亲手推上快车道的庞大帝国，依然在轰鸣，在奔跑，在流血，在欢笑。巨轮已经起航，再也无法回头。
新的时代，开始了。
景国国家图书馆·特藏馆·绝密档案 [编号：Ω-001]
文档描述： 商砚辞私人日记（残页）
日期： 工业元年，大婚前夜
内容：“琅琊问我怕不怕。 其实我怕得要死。
我知道，当你把一把枪交给一个孩子时，你不仅给了他保护自己的力量，也给了他杀人的诱惑。我们给这个世界带来了科学，带来了工业，带来了上帝才有的力量。但我们能给这个世界带来……良知吗？
我不知道。我只能相信。相信人的理性，终将战胜兽性。相信我们种下的火种，最终会照亮黑暗，而不是烧毁一切。
如果有一天，后人看到这本日记。请不要崇拜我们。也不要唾弃我们。我们只是……一群想要回家，却最终把异乡变成了故乡的……迷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