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澳的士兵们,冷静地执行着早已演练了无数次的战术。卧姿射击,拉栓,退壳,上弹,射击……他们的动作,快如闪电 。一个熟练的士兵,可以在短短十息之内,打空他弹药盒里的五发子弹 。
而明军的阵营里,只有一片混乱。他们那可怜的、零星的火绳枪手,还在手忙脚乱地进行着那套繁琐的装填流程,还没等他们点燃火绳,新一轮的死亡弹雨,便已呼啸而至。
“第二排!跪姿!开火!”
“第三排!立姿!开火!”
三段式的线列射击,在这个时代,被商砚辞发挥到了极致。当明军的冲锋人潮,终于用无数的尸体,将战线推进到一百米时,他们迎来的,是三排士兵同时开火的、暴风骤雨般的死亡弹幕!
“溃……溃败了!将军!全溃了!”
当伤亡数字,在短短一刻钟内,便飙升到了一个令人无法承受的三成时 3,那五万京营的士气,终于彻底崩溃了。
那不是战败,那是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对一种无法理解、无法对抗的“神力”的恐惧。
第一个士兵,扔掉了手中的长矛,尖叫着,向后逃去。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恐慌,如同最猛烈的瘟疫,在数万人的军阵中,瞬间传染开来。
“不准退!不准退!督战队!斩了他们!”范广目眦欲裂,他拔出佩刀,亲手斩杀了两名逃兵,却依旧无法阻挡那如同山崩地裂般的溃败。
五万大军,如同退潮般,丢盔弃甲,狼狈不堪地,向着天津卫城的方向,仓皇逃去 3。他们唯一的念头,就是逃离这片海滩,逃离那个正在不断喷吐着死亡火焰的、魔鬼的阵地。
商砚辞的火枪队,大获全胜 。
黄昏。
硝烟,在刺骨的海风中,缓缓散去。
天津港的滩涂,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露天的钢铁坟场。数不清的、破碎的盔甲、折断的旗帜、被丢弃的刀枪,混杂在暗红色的、正在凝固的血泊之中。
商砚辞踏上了这片土地。他的军靴,踩在那些曾经坚不可摧的钢甲 之上,发出“咔嚓”的轻响。
他的士兵们,正有条不紊地打扫着战场。他们将那些尚可使用的明军火炮拖走 ,收集着那些对他们而言毫无用处、却可以回炉重造的劣质钢甲。伤员被迅速抬离,弹药被重新清点。没有欢呼,没有庆祝,只有一种如同机器般冰冷的效率。
“这一战商砚辞的火枪队大获全胜。”
商砚辞缓步走上了那座早已空无一人的、明军的中央要塞 。王振的旗帜,已被扯下,丢在地上,被无数只军靴踩踏。
他举起了他的望远镜 ,望向西北方。
他的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
这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意料之中的胜利。这不是火枪对长矛的胜利,甚至不是蒸汽对风帆的胜利。
这是“标准化工业”对“手工作坊式战争”的胜利。这是他那来自属于另一个时空的知识体系,对这个时代所有陈腐法则的、第一次公开的、血腥的碾压。
望远镜的视野尽头,穿过大运河那蜿蜒的、如同丝带般的终点,是那座庞大的、腐朽的、如今已门户洞开的城市——京城 。
王振,那个躲在皇权阴影之下的“同类”。
你的铁甲,不堪一击。
你的炮台,形同虚设。
现在,轮到你了。
商砚辞放下了望远镜,海风将他的黑色大氅吹得猎猎作响。
战争,现在才刚刚开始。但也马上就要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