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徽商家族最后的底蕴。一条隐藏在“儒雅” 门面之下的、连接着方家在城内各处产业、甚至直通城外运河码头的秘密通道。
她的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但她没有时间悲伤。她那颗属于二十一世纪化学家的、冰冷的大脑,正在以一种近乎于残酷的效率,高速运转。
她计算着锦衣卫从“搜查”转向“挖掘”所需的时间。
她计算着从这里到码头的距离。
她计算着风向、水流,以及……她活下去的概率。
“轰!”
一声巨响,她身后的密道,塌了。那是父亲留给她的、最后的屏障。
她不敢回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了那扇伪装成废弃染坊水井的出口。
“噗通!”
她狼狈地滚落在一个堆满了废弃染料桶的院子里。刺鼻的、混合着靛蓝与酸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小姐!快!”
几名早已在此等候的、方家的死士,一把将她拉起,塞进了一辆早已备好的、用来运送货物的骡车。
“驾!”
骡车疯狂地冲向码头。
然而,锦衣卫的“番子”(便衣特务),早已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封锁了所有出城的要道。
“站住!盘查!”几名穿着短打、看似寻常码头工人的汉子,拔出了腰间的绣春刀。
“保护小姐!!”
骡车上的死士,没有丝毫犹豫,拔刀迎了上去。一场短兵相接的、惨烈无比的血战,就在这黎明前最黑暗的码头上,瞬间爆发。
“小姐!走!”
一名浑身是血的护卫,用身体挡住了一把捅向她的刀,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她猛地推向了那艘伪装成运货的、早已等候多时的蒸汽船。
方琅琊跳上了船。
“快!开船!!”
船老大(方家的死士)一刀砍断缆绳,竹篙猛地一点,福船如同离弦之箭,冲入了漆黑的江面。
几名番子试图跳船,却被船上护卫的长矛,狠狠地捅回了水中。
方琅琊缓缓走到船头,迎着那如同刀子般刮来的、夹杂着血腥味的海风。她从怀中,紧紧地,握住了那枚商砚辞留给她的、冰冷的、刻着奇特纹路的铁制标准量块做成的信物。
她没有回头,去看那座火光冲天、埋葬了她所有过去的故乡。
她的目光,穿透了无尽的黑暗,死死地,望向了遥远的南方。
那里,是她唯一的生路。
那里,有她在这片蛮荒时空中,唯一的盟友。
“商砚辞……”
她在风中,无声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等着我。”
“我们必须……活下去。”
怒海之上,一叶孤舟,载着一个来自未来的灵魂,义无反顾地,驶向了南澳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