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砚辞。
那个同样来自未来的“同类”。那个出身匠户、却拥有着超越时代知识的“变量”。
王振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关于这个人的所有情报。他那匪夷所思的炼钢之术，他那足以活死人肉白骨的“青霉素”，他那能够将纺织效率提升数十倍的“珍妮机”……以及，那场堪称完美的、骗过了所有人，包括他王振麾下最精锐的锦衣卫的“金蝉脱壳”之计。
只有他。
只有这个同样拥有着现代思维与知识的“异数”，才有可能，也才敢于，用这种超越了这个时代想象力的、充满了现代特种作战风格的战术，来对自己进行一场如此精准、如此致命的打击。
这不是劫掠。
这是报复。
这是一场来自另一个穿越者的、赤裸裸的、毫不留情的……宣战！
当这个结论在他脑中形成的瞬间，王振那颗被现代逻辑武装起来的、冰冷的心，与这具属于古代权阉的、充满了偏执与暴戾的身体，终于产生了最完美的、也是最恐怖的共振。
一种荒谬到极致的、歇斯底里的情绪，从他胸腔的最深处，猛然喷涌而出。
“呵……”
一声极轻的、仿佛自嘲般的笑声，从他的喉咙里溢了出来。
高远猛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王振。他看到了那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上，嘴角正在缓缓地、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呵呵……呵呵呵呵……”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从最初的低沉压抑，迅速演变成了一种高亢的、尖利的、充满了疯狂与绝望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商砚辞！好！好一个商砚辞！！”
王振猛地从软榻上坐了起来，那双狭长的眼睛里，所有的慵懒与漠然都在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两团熊熊燃烧的、足以将整个世界都焚烧殆尽的黑色火焰！
他不是在笑。他是在哭。
他在为自己那可悲的、可笑的命运而哭。他穿越而来，手握着“历史”这本终极攻略，自以为可以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玩家，随意拨弄这个世界的走向，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上。他以为自己最大的敌人，是那个注定要到来的“土木堡之变”，是那个名叫“于谦”的历史修正者。
他从未想过，第一个，也是最狠的一个，将他那张通往未来的“船票”撕得粉碎的，竟然是另一个和他一样的“玩家”！
他那用以逃离宿命的诺亚方舟，沉了。
他那对抗历史洪流的最后一道堤坝，塌了。
那个他拼尽全力想要逃离的、被八角铜锤活活锤杀的血腥结局，在这一刻，变得如此的清晰，如此的……近在眼前。
巨大的、足以将人碾碎的恐惧与绝望，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理智的最后一丝堤坝。
然后，那洪水，化作了毁天灭地的狂怒。
“商——砚——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