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像一场意外,更像是一场精心上演的、用以毁灭所有证据的完美戏剧。
然而,他的理智,却在告诉他另一件事。目标死了,技术的源头断了,所有的线索,都在这场大火中,化为了灰烬。从任务的角度来看,他们已经“成功”了。
“不管怎样,”他最终压下了心中的那一丝疑虑,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硬,“这条线索,算是断了。先回京城复命吧,问问翁父下一步怎么打算的。”
“是。”沈十应道。
两道身影,再次融入了夜色,离开了这处是非之地。他们以为自己带走的,是一个任务终结的句号。他们不知道,他们带走的,是一个精心编织的、完美的谎言。
这场金蝉脱壳之计的核心,不是武力对抗,而是信息战。商砚辞用一场无可挑剔的“事实”,成功地污染了帝国最精锐情报机构的信息源。他用灰烬与死亡,为自己赢得了一张通往未来的、空白的通行证。
金蝉脱壳
同一片夜空下,数百里之外的东海之上。
一艘不起眼的福船,正借着风帆,向着东南方的茫茫大海,破浪而行。
商砚辞站在船头,任由那带着咸腥味的、冰冷的海风,吹拂着他的衣衫与长发。他的手中,没有再把玩任何东西。他只是静静地握着一块冰冷的、沉甸甸的、闪烁着幽暗光泽的金属块。
那是一块由他亲手锻造、打磨的“标准量块”。 一块拥有着绝对平直的镜面、误差小于0.3毫米的高碳钢造物。
在旁人眼中,这只是一块无用的铁。但在他眼中,这,便是新世界的基石。是秩序,是理性,是他即将带到那片蛮荒之岛的、唯一的、也是最神圣的律法。
“商公子,回船舱吧,外面凉。”一个方家仆役上前,恭敬地建议道。
商砚辞点了点头,转身回舱。 在他身后,那艘船的甲板之下,不仅仅有他,还有数十名他亲手培养出来的、眼神里同样燃烧着火焰的年轻工程师。他们是新时代的火种,即将被播撒到那片名为“南澳”的、法外之地上。他们将在那里,白手起家,重现,并超越昨日的工业奇迹。
与此同时,另一辆装饰华美、却又异常坚固的马车,正行驶在通往京城的官道之上。
车厢内,方敬堂闭目养神。他的手中,同样握着两样东西。一份,是高炉炼钢与炒钢法的详细图纸;另一份,则是那三瓶足以逆天改命的青霉素的样品。
“家主,我们……真的要去京城?”车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安。
“出发吧。”方敬堂睁开眼,那双总是锐利如刀的眸子里,此刻却是一片深沉的、属于赌徒的疯狂,“去京城,献计。”
他的战场,不在南澳。他的战场,在那个全天下最危险、也充满了最多机遇的权力中枢。他要用手中的这两张王牌,去寻找一个足以与王振抗衡的、新的政治靠山。 这既是对商砚辞的保护,也是对方家全族的、一场更大规模的豪赌。
一个,奔赴创造的蛮荒。
一个,奔赴毁灭的中心。
这场席卷大明的风暴,才刚刚拉开它血色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