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媛见父亲心情不佳,连忙柔声劝慰道:“爸爸,您先别生气。裴副总可能最近手头工作太多,一时忙不过来,稍微耽搁了一下也是有的。您就别太介意了。”
这时,坐在对面的乔嘉树看似不经意地夹了一筷子菜,用一种关心而非告状的语气,轻声插话道:“爸,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今天下午我正好路过财务部那边,好像听曹助理提了一嘴,说裴副总下午好像身体不太舒服,在办公室里……睡了一整个下午?会不会是生病了,状态不好,所以才耽误了工作?”
“睡了一下午?!” 周宜珂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乔嘉树,刚才只是不满的语气瞬间变得冰冷,“他亲口跟我解释,说是为了反复核对预算数据,确保万无一失才来晚的!原来,他其实是睡了一下午的觉?!”
周宜珂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怒气。他将手中的筷子重重地放在筷枕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核对数据?哼!这个裴玉堂!” 他几乎是咬着牙念出这个名字。
餐桌上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周若媛有些担忧地看了乔嘉树一眼,乔嘉树则适时地低下头,专注地吃着碗里的饭,仿佛刚才只是陈述了一个客观事实。
周宜珂胸口的起伏明显加剧,显然,下属的“欺瞒”和“懈怠”比单纯的拖延更让他动怒。裴玉堂在他心中可靠、严谨的形象,此刻已然出现了第一道深刻的裂痕。
周若媛见父亲动怒,餐桌气氛凝滞,连忙笑着打圆场,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爸爸,先吃饭,菜都要凉了。再大的事,也没有吃饭重要。”她边说边拿起公筷,细心地将清蒸鱼最肥美、刺最少的一块腹肉夹到周宜珂面前的碟子里,“您尝尝,今天黄妈做的这道清蒸东星斑,火候正好,味道鲜得很,您多吃点。”
看着女儿乖巧体贴的样子,又瞥了一眼盘中色泽诱人、香气扑鼻的鱼肉,周宜珂胸中的怒气总算被冲散了一些。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火气,脸色稍霁,拿起筷子:“嗯,好,吃饭。”
餐桌上重新恢复了表面的平和,三人开始边吃边聊些无关紧要的家常话题,乔嘉树也适时地插科打诨,气氛渐渐缓和下来。
饭后,管家陈伯指挥着佣人手脚麻利地收拾好餐桌。周宜珂则踱步到宽敞的客厅,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坐下。陈伯立刻为他奉上一杯刚沏好的、汤色红亮的普洱茶。
周宜珂靠在沙发背上,呷了一口温热的茶汤,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了被他带回家、此刻正放在茶桌上的那份预算报告上。想到裴玉堂下午的异常和乔嘉树的话,他放下茶杯,还是将那份报告拿了起来,准备亲自过目。
他翻开封面,起初目光只是快速扫过,但很快,他的速度就慢了下来。越往下看,他的眉头就皱得越紧,脸色也愈发阴沉。这份预算报告远非他预期的严谨细致,反而在一些关键的数据核算、材料成本预估乃至税率应用上,出现了好几处低级的、本不该出现的错误。
几分钟后,周宜珂猛地将手中的预算报告合拢,手臂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他再也抑制不住怒火,将那份厚厚的文件狠狠地摔在昂贵的红木茶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连茶杯都震得晃了几晃。
“岂有此理!”他低吼道,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显得有些扭曲,“这个裴玉堂!下午信誓旦旦地跟我说反复核对了好几遍,确保万无一失!这也叫核对过了?简直是错误百出!漏洞连篇!他就是这么给我当副总的?!”
巨大的失望和被骗的愤怒,让周宜珂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裴玉堂在他心中那勤恳、可靠的形象,在这一刻,随着这份粗制滥造的预算书,彻底崩塌了。
隔天上午,阳光刚刚照进周氏集团大厦,整个办公楼还带着清晨的忙碌与朝气。裴玉堂一上班,内线电话就急促地响了起来,听筒里传来周宜珂秘书毫无感情的声音:“裴副总,董事长请您立刻到他办公室来一趟。”
裴玉堂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不敢耽搁,整理了一下领带,怀着忐忑的心情快步走向顶层的董事长办公室。
敲开门,只见周宜珂正背对着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城市。听到动静,周宜珂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眼睛里蕴含的风暴让裴玉堂不寒而栗。
周宜珂没有一句寒暄,直接拿起办公桌上那份他昨晚带回家的预算报告,手臂一扬,“啪”地一声重重摔在裴玉堂面前的桌面上,巨大的声响在静谧的办公室里回荡。
“裴玉堂!”周宜珂的声音冷得像冰,“你自己好好看看你做的这份预算书!你昨天是怎么跟我保证的?啊?反复核对了好几遍?确保万无一失?!”
裴玉堂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之怒吓得浑身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战战兢兢地上前一步,拿起那份仿佛有千斤重的文件,手指都有些发抖。他快速地翻看着,当目光扫过几个被周宜珂用红笔狠狠圈出的错误时,他倒吸了一口冷气,瞳孔骤然收缩。
“这……这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语,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惊恐,“董事长,我……我昨天下午明明……明明核对过的啊……怎么会……怎么会出现这种低级的错误?”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困惑和害怕而变得断断续续。
“你还敢问我?!”周宜珂猛地一拍桌子,身体前倾,强大的压迫感几乎让裴玉堂窒息,“我在问你!这就是你交给我的,所谓的‘核对无误’的最终成果?裴玉堂,你太让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