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落梅轩(1 / 2)

晚上,城市华灯初上。在一家格调高雅的高级饭店深处,一间名为“落梅轩”的包间门被轻轻推开。

包间内环境极为幽静,厚重的实木门有效隔绝了外面的喧嚣。装修是典雅的中式风格,墙壁上挂着意境悠远的山水墨画,柔和的暖黄色灯光从精致的宫灯中洒下,映照着光可鉴人的红木圆桌和舒适的太师椅。角落里的香炉袅袅升起一缕淡淡的檀香,更添几分静谧与私密。这里显然是专为重要谈话而设的场所。

卫清扬先一步到达,他略显拘谨地坐在靠里的位置上,双手有些不自在地放在膝盖上,打量着这对他而言有些过于奢华的环境。一旁的乔嘉树则显得从容许多,他正亲手执起一把紫砂壶,为卫清扬面前的白玉小茶杯斟上温热的茶汤,语气温和地招呼着:“清扬哥,先喝口茶,暖暖胃。这家的普洱很不错,你尝尝。”

卫清扬连忙双手接过,道了声谢,刚小心翼翼地呷了一口茶,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

只见崔振平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一边脱着外套一边熟络地打着招呼:“哎呀,不好意思,技术部还有点事处理了一下,让两位久等了!”

卫清扬看到崔振平出现,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明显的惊讶。他显然没料到这顿“便饭”还会有第三个人,而且是技术部的崔经理。但他毕竟在职场多年,迅速压下了这丝诧异,立刻站起身,脸上堆起客气的笑容:“崔经理!您也来了?没事没事,我们也刚到。”他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心中却开始飞快地重新评估今晚这顿饭的真正目的。

乔嘉树则笑着起身相迎,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模样:“崔大哥来了就好,我们也刚开始。快请坐。”

身着旗袍的服务员开始安静有序地上菜,一道道制作精良的菜肴被轻轻摆上红木圆桌:清蒸大龙虾色泽红亮,香气扑鼻;红鲟糯米蒸膏满肉肥,色泽诱人;此外还有鲍鱼、燕窝等各式山珍海味,俨然一桌价值不菲的盛宴。这规格远远超出了卫清扬想象中的“便饭”,让他更加坐立不安。

待菜肴上得差不多了,崔振平便对候在一旁的服务员摆了摆手,语气随意却不容置疑地说:“好了,菜齐了就先这样。我们有点事情要谈,不叫你的话,就不用进来服务了。”

服务员训练有素地微微躬身:“好的,先生,我就在门外,有需要您随时按铃。”说完,便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包间,并轻轻带上了那扇厚重的实木门。

“咔哒”一声轻响,门被关严,包间内彻底成了一个与外界隔绝的私密空间,只剩下三人以及满桌的佳肴。

乔嘉树见时机已到,不再绕圈子。他拿起公筷,象征性地给卫清扬布了一点菜,随即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直视卫清扬,开门见山地问道:“清扬哥,这里没外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今天会上,周董宣布由你和裴玉堂副总一起牵头负责财务部这三个月,你对这事儿,自己心里是怎么个想法?有什么打算?”

卫清扬被这直接的问题问得有些措手不及,他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避开乔嘉树锐利的目光,语气带着惯有的谦逊和一丝无奈,含糊地回应道:“乔总,您这话问的……我……我还能有什么想法?公司这么安排,自然是信任我和裴副总。我肯定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工作做好,保证财务部平稳过渡,不辜负周董的期望呗。”他的回答四平八稳,完全是标准的职场套话。

崔振平见乔嘉树开门见山的试探被卫清扬用官话轻易挡了回来,知道他戒备心很强,便不慌不忙地改变了策略。他拿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气,仿佛只是随口提起一件家常,语气显得格外自然:

“清扬啊,说起来也巧。今天下午我去医院看个朋友,完事儿后想着你父亲也住在那个医院,就顺道去病房探望了一下老人家。”他放下茶杯,目光落在卫清扬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唉,老爷子的气色看着可不太好啊。我跟主治医生聊了几句,医生说……病情确实不轻,普通的药物治疗效果已经很有限了。最好的办法,是得尽快做肾脏移植手术,不然的话,”他顿了顿,语气加重,“往后就只能长期依赖血液透析来维持生命了,那玩意儿,一周得做好几次,过程痛苦不说,对病人的生活质量也是极大的折磨。”

这番话,如同精准的手术刀,一下子剥开了卫清扬努力维持的平静外表,直刺他内心最柔软、最焦虑的痛处。卫清扬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刚刚拿起筷子的手停滞在半空,随即缓缓放下。他低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再抬起头时,脸上已满是疲惫与无奈,声音也低沉了许多:

“崔经理……您也看到了。唉,换肾……医生是这么建议的,可……可那手术加上后续抗排异的药,前后没有个几十万根本下不来。”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要把胸中的憋闷都吐出来,“我儿子还在国外念书,爱丁堡那边消费高,学费更是年年涨,每年的开销就像个无底洞……我……我哪里还凑得出这么大一笔钱给父亲换肾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显然这是压在他心头最沉重的大山。

崔振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立刻顺着话头,用一种赞叹的口吻继续施压:“说起你儿子,那可真是个好孩子,争气!我听说本科读的就是顶尖的爱丁堡大学,这得多聪明多努力才行!这样的苗子,将来要是再继续深造,读个硕士、博士,那前途真是不可限量,绝对是你们老卫家的骄傲啊!”

这看似夸奖的话,听在卫清扬耳中却更像是往伤口上撒盐。他脸上痛苦的神色更加明显,甚至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声音沙哑地说:“孩子……孩子确实是努力,没让我们操心。可……可光是这四年的本科费用,就已经压得我快喘不过气了。硕士、博士……我……我哪里还敢想那么远?能顺利供他读完本科,我就算烧高香了……” 现实的重压,让这位中年男人在两位“有心人”面前,终于流露出不堪重负的真实情绪。

乔嘉树敏锐地捕捉到卫清扬情绪的决口,立刻在一旁火上浇油,语气充满了惋惜,仿佛真心实意地为他着想:

“清扬哥,你说得对,孩子这么优秀,确实是你们的骄傲。可越是这样的好苗子,半途而废就越是可惜啊!现在社会竞争多激烈,只有一个本科文凭,将来发展难免会遇到瓶颈。要是能继续深造,拿到硕士、博士,那平台和起点就完全不一样了!”他顿了顿,又将话题拉回沉重的现实,语气变得关切,“再说伯父的病,更是拖不起。透析毕竟只是维持,不仅病人受罪,长期下来对家庭的精力消耗也是巨大的。这两件事,哪一件都耽误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