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资历相近,但两人走的路径截然不同。肖步诺一头扎进了人力资源部,专攻“人”的学问,负责招聘、考核、员工关系;而崔振平则活跃在技术业务部门,钻研的是“事”的规律。
正因为不在一个部门,没有直接的业务竞争和利益冲突,反而为两人的友谊留下了一片难得的空间。加之崔振平此人极其擅长人际交往,天生一副笑脸,说话圆滑周到,既懂得在适当的时候捧人,也深知在关键的时刻闭嘴。他深知人力资源的重要性,故而一向对掌管着“人员入口”和“晋升通道”的肖步诺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尊重和热络。
多年来,两人形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工作上必要时互通有无,私下里偶尔约个饭、吐个槽。在错综复杂、派系林立的集团内部,这种不涉及核心利益、又能彼此提供些许信息和情绪价值的“老相识”关系,显得既安全又珍贵。因此,肖经理和崔经理,一向是关系不错的。
这会儿,肖步诺和崔振平在食堂角落找了张桌子坐下,边吃边聊了些集团里的闲话和无关紧要的琐事。餐盘里的饭菜下去一半,肖步诺似乎终于按捺不住心里那点好奇和嘀咕,他左右瞟了一眼,确认周围无人特别注意他们,便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对崔振平说:
“老崔,跟你说个怪事儿。就今天上午,周总突然把我叫上去,亲自吩咐我一件差事——让我赶紧给他物色一个保姆。你说这事儿……怪不怪?哪至于让他亲自过问?”
崔振平正夹起一筷子菜,闻言动作猛地一顿,筷子停在半空。他脑子里瞬间闪过陶丽丽的名字。他压下心中的波澜,故作随意地追问,声音也低了下来:“找保姆?周总家里不是有很多佣人吗?他特意说要找什么样的?”
肖步诺见他也感兴趣,仿佛找到了知音,立刻凑得更近些,低语道:“就是要做饭手艺好,人勤快,还有最要紧的一条——嘴必须严实!老崔,你脑子活络,你说周总这突然神秘兮兮的,是要搞什么名堂?”
崔振平眼珠转了转,心想正好可以从肖步诺这里套点话,互相交换一下信息也不错。于是他放下筷子,做出一种分享绝密消息的姿态,用手半掩着嘴,几乎贴着肖步诺的耳朵,用气声说道:“我倒是隐约听说一点风声……听说啊,咱们周总这是要‘金屋藏娇’呢!”
肖步诺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男人骨子里对桃色新闻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他急切地追问:“真的假的?是哪位天仙美女啊?这么大魅力!老崔你快说说,你知道内情吗?”
崔振平狡猾地笑了笑,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摇摇头:“具体是哪位,我这级别哪能知道那么清楚?也就是不知从哪儿刮过来一阵风,听到那么一耳朵罢了,做不得准。”他话锋一转,开始为自己谋取信息便利,“哎,老肖,这样,你要是物色到了合适的保姆人选,定下来之前,先悄悄告诉我一声。我呢,也再从别的渠道帮你打听打听,看看这事儿到底靠不靠谱,省得你办差了。”
肖步诺虽然八卦,但基本的职业警惕还是有的,他略显犹豫:“这……周总可是特意嘱咐了要保密的……”
崔振平立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脸上堆起无比可靠的笑容,语气笃定地说:“你看你!咱哥俩多少年的交情了?跟我你还担心这个?我嘴巴严得很!放心,出了这个门,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互相通个气,免得你踩雷嘛!而且,多了解些情况,对你我说不定也有好处呢!”
肖步诺被他这么一说,想了想,似乎也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默许了这场心照不宣的信息交换。
两人继续低头吃饭,一边闲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隔天下午,在周氏集团财务总监那间宽敞却堆满文件的办公室里,气氛一如既往地肃静,只有纸张翻动和笔尖划过的细微声响。刘志辉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戴着老花镜,眉头紧锁,极其认真地核对着面前一叠厚厚的票据。
对于普通的日常开销票据,他一般会交给手下可靠的助理们去处理,但凡是涉及数额巨大、或者来源有些特殊的票据,无论多忙,他都必须亲自过目、逐项核对,这是他几十年财务工作形成的铁律,也是周宜珂对他无比信任的原因。
然而,就在他拿起下一张金额不小的发票,准备仔细查看抬头和明细时,毫无预兆地,一阵极其剧烈、如同斧劈般的头痛猛地袭击了他!
那痛楚来得如此凶猛,仿佛有一根烧红的铁钎从他的太阳穴狠狠刺入,在颅内疯狂搅动,要将他的脑袋生生撕裂开来!他眼前瞬间发黑,金星乱冒,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他挣扎着想放下手中那张变得模糊不清的单据和那支沉重的签字笔,另一只手颤抖着伸向桌上的手机,想要求救。但剧烈的眩晕和疼痛彻底剥夺了他对身体的控制力,他刚刚勉强站起身,就感觉天旋地转,双腿一软,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从椅子上重重地滑落下来,“砰”地一声摔倒在地板上,连带撞倒了旁边的垃圾桶,发出了一声巨大的、令人心惊的闷响。
这异常的声音立刻穿透了隔音并不算太好的办公室门。外间正在埋头工作的助理曹晓芳吓了一跳,立刻停下手中敲击键盘的动作,侧耳倾听了一下,里面却再无声响。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她急忙起身,推开里间办公室的门。
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吓得脸色煞白——只见一向严谨、镇定的刘总监此刻竟蜷缩在地板上,身体微微抽搐,脸上毫无血色,惨白如纸,还布满了痛苦不堪的神情,正发出断断续续、极其痛苦的呻吟。一个大男人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曹晓芳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顿时慌了手脚,大脑一片空白,不知所措。她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急忙冲过去,蹲下身,试图扶起刘志辉的上半身,声音因为惊恐而带着哭腔:“刘总监!刘总监!您怎么了?您别吓我啊!您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