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媛的指尖在资料上停顿。那是张银行流水单,备注栏写着“给妈买营养品”。
“这个年轻人倒是挺顾家的,不过,那是他父母的家。”周宜珂看着女儿的眼睛。
“这是他的优点吧?”周若媛微笑着回应。
“站在他父母的角度是这样。如果从我的角度去看,那只有一个字,就是——穷。”周宜珂不紧不慢的说。
“穷本身并不可怕。”周宜珂向前俯身,似乎想拉近自己和周若媛的距离,却不小心把雪茄的气息喷在女儿脸上,“可怕的是穷人的思维。他会永远记得那五千块,用钱来衡量一切,也包括感情。”
办公室里的恒温系统似乎有一点点失效。周若媛感觉有汗顺着后背滑下来,浸湿了真丝衬衫。她望向父亲身后,那里挂着幅颜体书法:厚德载物。
“我想我可以改变他。”她听见自己说,声音比想象中坚定。
周宜珂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震得水晶吊灯微微晃动。周若媛不知父亲是在欣赏她的直白还是笑她的天真。不过,他只是拉开抽屉取出个丝绒盒子,里面是把保时捷钥匙。
“你的二十二岁生日礼物。”他将钥匙轻轻放在桌上,“人呢,就像这辆车,你以为是在驾驭它,其实是它在驯化你。”
周若媛没有碰那把钥匙。她拿起那枚带着体温的硬币,金属表面已经被摩挲得发亮。
“爸,您当年不也是从一辆自行车开始的吗?穷人,也是可以改变的。不是吗?”
窗外暮色渐沉,城市灯光次第亮起。周宜珂的表情隐在阴影里,只有袖扣上的钻石偶尔闪过冷光。他慢慢走回窗前,声音突然苍老了许多:
“正是因为我也穷过,所以我比谁都清楚,有些印记,是烙在骨头上的。表面上的改变,不一定能带走心里的烙印。”周宜珂缓缓踱步到酒柜前,水晶杯在他手中折射出锐利的光芒。他倒了两杯威士忌,又从旁边的冰箱里拿出一些冰块放了进去。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摇晃,冰块碰撞发出悦耳的声响。
“你觉得,他对你是真心的吗?”他递过酒杯,又问道,声音轻得像对一只小猫咪说话,“他喜欢的到底是你,还是周家的钱?”
周若媛接过酒杯,指尖触到杯壁凝结的水珠。她望向窗外,城市的霓虹在暮色中渐次亮起,像一片璀璨的星河。杯中冰块正在缓慢融化,边缘已经变得模糊。
“也许……两者都有。”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