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正是这种‘不得已’之下的应对,最能体现一个人的能力和心性。”赵泊然语气真诚,他随手从侍者的托盘里拿起两杯香槟,递了一杯给黄亦玫,
“我本身是学建筑的,对空间和叙事还算有些了解。看到你这个处理方式,觉得很受启发。艺术品的物质性固然重要,但其背后的理念、故事,甚至是它所经历的‘意外’,共同构成了它完整的生命历程。你这个单元,恰恰将这个过程展现了出来。”
黄亦玫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知音:“您说得太好了!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总觉得如果只是尽力去掩盖,反而落了下乘,不如坦诚面对,或许能引发一些不同的思考。”
两人就着这个话题聊了起来,从展览的布局谈到几位艺术家的创作理念,又从当代艺术的困境聊到建筑与空间的对话。赵泊然谈吐不凡,引经据典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卖弄,总能精准地理解黄亦玫的想法,并提出自己独到而深刻的见解。
他专注地看着她,认真倾听她说的每一句话,这种平等而深入的交流,是黄亦玫在陆远那里很少体验到的。陆远更像一个高深莫测的导师,而赵泊然,则像一个可以并肩探讨的同行者。
“听黄小姐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赵泊然眼中带着笑意,“说实话,我对那位作品受损的艺术家的创作理念,尤其是他关于‘瞬时与永恒’的思考,非常感兴趣。不知道是否还有这个荣幸,下次请黄小姐带我更仔细地参观一下这些作品,听听你更深入的解读?”
他坦荡的邀请,让人难以拒绝。黄亦玫心中微微一动,一种被优秀异性真诚欣赏的微妙喜悦感悄然升起。她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当然可以,赵先生对艺术有这么深的理解,能和您交流是我的荣幸。”
“叫我泊然就好。”赵泊然笑容显得更加亲切。
在展厅的另一端,陆远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那幅画前,与两位商界人士寒暄着,但他的余光,始终未曾离开过相谈甚欢的黄亦玫和赵泊然。他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社交微笑,眼神却深邃如古井,看不出任何情绪。他认出了赵泊然,赵家那个在学术和建筑圈都小有名气的孙子,背景干净,名声不错。
他微微侧头,对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的陈明低语了一句,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查一下那个赵泊然,最近在京城的动向,和赵家老爷子那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联系。”
陈明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明白,老板。”随即又悄无声息地退入了人群。
酒会渐近尾声,宾客开始陆续离去。赵泊然与黄亦玫交换了联系方式。
“那么,下次再约,玫瑰。”赵泊然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语气自然。
“好,下次见,泊然。”黄亦玫也笑着回应。
看着赵泊然离开的挺拔背影,黄亦玫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和陆远在一起时,她常常感到自己像被无形牵引的卫星,仰望着恒星的光芒,安全却总有距离。而和赵泊然交谈,则像是在阳光下与朋友漫步,轻松、平等,充满了思想碰撞的乐趣。
她下意识地再次看向陆远之前所在的位置,却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一种微妙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觉的失落感,淡淡地萦绕心头。
而此时,坐在返回公司车上的陆远,正闭目养神。车载电话亮起,是陈明发来的初步信息:「赵泊然,29岁,哈佛建筑硕士,其祖父赵怀瑾为学界泰斗……近期刚完成一个海外项目回京,暂无复杂背景,风评甚佳。」
陆远睁开眼,看着窗外流转的霓虹,眼神平静,嘴角却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