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苑内,林轩屏息静坐。朱桓副院长提出的“经义辩难”,对他而言是一个全新的挑战。他一生所学,皆在于“争”——与天争命,与人争锋,在生死间争那一线生机。而皓首书院所重的“经义”,讲究的是微言大义,是修身齐家,是天地至理,与他所行的“力量之道”看似南辕北辙。
“不必精通经典,只需阐述自身对‘力量’与‘道理’之理解……”林轩回味着朱桓的话,心中渐明。这位副院长要看的,并非他林轩能背诵多少圣贤文章,而是他道心是否坚定,他的“道”是否能自洽,是否能立得住。
想通此节,林轩心中豁然开朗。他的道,便是在尸山血海中趟出来的,何须借用他人言辞装饰?
接下来的两日,林轩并未闭门苦读经书,反而让周文远执事寻来了一些文渊古域的风物志、游记以及记载上古传闻的杂书翻阅,尤其留意与“文曲星”相关的传说轶事。同时,他也时常在清风苑附近的林间水畔漫步,观察书院弟子的日常——他们如何读书,如何辩论,如何将神通法力融入一笔一划、一言一行之中。
这一日清晨,林轩信步走到离清风苑不远的一处清幽小亭。亭名“论道”,常有学子在此切磋交流。
此时,亭中已有数名年轻弟子,正围绕“力量之源”争得面红耳赤。
一名身材高壮,声音洪亮的弟子拍着石桌道:“……依我看,力量的根本就在于自身!真气雄浑,肉身强横,法术犀利,这便是最大的道理!任你千般妙理,我一拳破之!”此人是书院武修一脉的弟子,名为赵莽,修为在金丹初期。
他对面一位文弱书生模样的弟子则摇头反驳:“赵师兄此言差矣!昔年圣皇治世,不靠武力,而靠德行教化,万邦来朝。此乃‘道理’的力量,润物无声,远比蛮力更为持久深远。”此人名叫李文,精研礼经。
“哼,德化?若无圣皇当年麾下强者如云,扫平四方妖邪,何来德化之机?”赵莽不服。
“力量需道理指引,否则与野兽何异?”李文据理力争。
两人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旁边几位弟子也是分成两派,争论不休。
这时,有人注意到了亭外静立的林轩。林轩这几日在书院中虽低调,但其“外来者”的身份以及一指惊退孟浩的事迹早已悄然传开,不少人对他既好奇,又带着几分审视。
赵莽性子直,见林轩在此,便直接喊道:“那位林道友!你非我书院弟子,想必看法与我等不同。你来说说,这力量与道理,究竟孰重孰轻?何为本,何为末?”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林轩身上。
林轩缓步走入亭中,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淡淡道:“林某浅见,力量与道理,并非孰重孰轻,更非本末之争。”
“哦?那是什么关系?”李文追问道。
“如同剑与执剑之手。”林轩比喻道,“利剑(力量)固然重要,无剑则手无寸铁;但执剑之手与心中准则(道理)更为关键。手正则剑正,心邪则剑邪。无剑,尚可徒手搏击;无心,则剑反噬其身,为祸苍生。”
他顿了顿,继续道:“诸位可知凡人樵夫与书生辩日之典故?”
众人一愣,不知他为何提起凡间典故。
林轩道:“樵夫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力量源于劳作,方能养家糊口,此乃生存之力,亦是朴实之理。书生言,读圣贤书,知天地运行之妙,此乃智慧之力,亦是文明之理。二者所处之位不同,所需之力与所行之理自然不同。樵夫若空谈诗书,家人饥寒;书生若无缚鸡之力,遇匪则殆。可见,力量需与所处之位、所行之事相契合的道理结合,方能真正发挥效用。”
他这番话,并未引经据典,却用最浅显的比喻和事例,阐述了一个核心观点:力量与道理相辅相成,不可偏废,关键在于“适用”与“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