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米外的草人靶胸膛白圈应声出现一个窟窿。
“砰!砰!”
又是两枪,弹着点紧密分布。
王二看得目瞪口呆。狗儿收枪,向他行了个新学的持枪礼:“二叔,这枪,得把它当兄弟,知冷知热,知轻知重,它才听你的话。”
王二沉默半晌,重重拍了拍狗儿的肩膀,转身走回自己的位置。下一次训练,他明显沉静下来,开始一丝不苟地模仿狗儿的动作。虽然依旧笨拙,但那种浮躁和轻视,已然消失。
个人技能之后,是更复杂的战术协同演练。李昊摒弃了过去一窝蜂冲杀的模式,推广“战斗小组”理念。基本单位由一名火铳手、一名刀盾手、一名长矛手组成。
演练场上,三个兵种需要反复磨合。
火铳手远程射击后,需在刀盾手掩护下后退装填;刀盾手需举盾为队友格挡箭矢,并在前排开辟安全空间;长矛手则负责在中距离拒止敌方冲击,保护火铳手。
“铳手射击后,退至盾手左后侧三步,装填!”
“盾手前进!左移!格挡右前方!”
“矛手!刺!收!保持阵型!”
命令声、脚步声、金属碰撞声、火铳射击声交织在一起。一开始混乱不堪,经常出现火铳手挡住矛手攻击线路、盾手与矛手互相磕碰的情况。李昊、赵刚不断叫停,分解动作,讲解原理。
“为什么这么站?因为盾手要保护铳手最脆弱的装填期!”
“为什么矛手要在这个角度?是为了覆盖盾牌的死角!”
“你们不是一个三个人,你们是一头三头六臂的怪兽!”
渐渐地,生涩变得流畅,混乱变得有序。士兵们开始理解身边战友存在的意义,开始学会用眼角的余光关注同伴的位置,开始信任队友会保护好自己的侧翼。一种超越个人的、名为“默契”的东西,在不断的碰撞与磨合中悄然滋生。
一个月后,练兵场的面貌焕然一新。
清晨,朝阳初升,碎石场地上响起的是震天动地、绝对整齐的脚步声和口号声。队列行进,横看竖看斜看,都是一条线。
上午,靶场枪声此起彼伏,但不再是乱放一气,而是富有节奏的齐射或精准的点射。草人靶胸膛的白圈被弹孔密密麻麻地覆盖。
下午,战斗小组演练厮杀声震天,但进退有据,攻防转换流畅自然,三个兵种配合得像一台精密的杀人机器。
士兵们的皮肤被晒得黝黑,但眼神却愈发锐利明亮。他们感受到了身体里蕴藏的新力量——那不是单纯的个人勇力,而是通过严格标准和纪律凝聚起来的、远超个体相加的集体力量。他们发现自己跑得更快,站得更稳,打枪更准,和身边的兄弟配合起来更加得心应手。过去那种对战争的模糊恐惧,逐渐被一种清晰的、可控的自信所取代。
日落时分,训练结束的号角吹响。但常常有士兵自发留下,加练队列或枪法。甚至有人开始模仿着教官的口令,指挥同袍加练。练兵场上,回荡着他们自己编写的、还有些跑调的军歌:
“脚踏太行石,肩扛靖南枪!”
“步伐一样齐,枪口指一个方向!”
“兄弟在身边,刀盾为我挡!”
“练就好本事,杀鞑保家乡!”
这歌声或许粗糙,却充满了力量与希望。练兵场上的号子声、脚步声、枪声和歌声,交织成一曲雄浑的进行曲,奏响了靖南营从一群勇敢的农民,迈向一支职业军队的、不可逆转的宏伟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