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声音拔高:“我靖南营弟子,当守太行以南之土,护乡邻之安,拒鞑子之侵,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三千士兵的回应如惊雷炸响。声音撞在老槐树上,震落了枝头的露珠,惊飞了巢里的宿鸟。王胖子的嗓门最粗,吼得脖子上的青筋直跳;林小七的声音清亮,像山涧的溪;陈大壮的低沉,带着炸药包般的闷响;赵三的嘶吼最狠,拐杖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坑。
李昊望着台下沸腾的人群,忽然想起三年前在破庙的雪夜。那时他们啃着冻硬的窝头,说“哪天能有个名号就好了”。如今,这声“死战不退”,就是最好的名号。
仪式的高潮,是百姓的“回礼”。
王婶挤到前排,把个红布包塞进李昊手里:“公子,这是俺们凑的鸡蛋,给弟兄们补身子。”布包里,二十多个鸡蛋还带着体温。
“婶子,使不得……”
“咋使不得?”王婶抹着泪笑,“俺们娃子能吃上饱饭,全靠你们守着。这点东西,是心意!”
娃子们举着糖葫芦跑过来,踮着脚往士兵手里塞。林小七被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缠住,硬塞了支糖葫芦:“叔叔,甜!”他低头,见糖葫芦上还沾着娃子的口水,慌忙小心收进怀里:“俺不饿,留着打胜仗时吃。”
最让人动容的是张大爷。他拄着拐杖,颤巍巍捧来个陶瓮:“这是俺家自酿的米酒,埋在地下三年了。今日给弟兄们尝尝,就当……就当给靖南营庆生。”
李昊接过陶瓮,坛口的封泥还带着泥土的腥气。他拔开塞子,醇厚的酒香漫出来,混着艾草和铜铃的味道,飘向老槐树的枝桠。
仪式结束时,日头已爬得老高。
李昊站在老槐树下,望着重新列队的士兵。他们的枪杆上沾着百姓的手温,腰间别着娃子的糖纸,连靴底都沾着青石板的露水。这不是支冰冷的军队,是太行山下最鲜活的“家”。
“走!”赵三的声音响起,“回营吃庆功饭!”
士兵们哄笑着列队,旗帜在他们头顶飘动。王胖子扛着枪走在最前,枪托的青布被风吹得猎猎;林小七的箭囊里,雁翎箭随着步伐轻响;陈大壮的炸药包上,野菊花香若有若无;赵三的拐杖敲着地面,每一步都像在给大地盖章。
百姓们站在原地,目送队伍离去。王婶望着“靖南旗”的背影,喃喃道:“俺们的旗,升起来了。”
娃子们追着队伍跑了半里地,直到被大人喊回。他们回头望,只见那面红旗渐渐变成个红点,融入太行山的轮廓里。
旗角的平安符在风里晃,王婶后来总说“那符替俺守着营里的娃子”;
林小七把糖葫芦收进军用水壶,说“等打胜仗,给娃子带更大的”;
张大爷的米酒被分到各个帐篷,士兵们喝着,说“这酒,比任何奖赏都甜”;
赵三的拐杖刻字被磨得更亮,他说“这是营长的‘责任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