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太行以南之土”——守的是屯田里的麦苗,是村头的老槐树,是自家烟囱里冒的烟;
“护乡邻之安”——护的是隔壁张婶的娃子,是村南李大爷的药罐,是巷口王二的耕牛;
“拒鞑子之侵”——拒的是烧房的火,是抢粮的刀,是踏碎日子的马蹄;
“死战不退”——退了,家就没了;不退,家就在。
李昊捧着誓词,念了一遍又一遍。风掀起纸页,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顾炎武时,先生坐在破庙的门槛上,说“兵不是杀人的刀,是守家的盾”。如今这誓词,就是那把盾的铭文。
场地选在村头的老槐树下。
那是三年前仁义卫第一次集结的地方。当时树还没这么粗,树下摆着几张破桌子,大家啃着窝头,说要“守着屯田活下去”。如今树高了,枝桠罩住了半片天,树下铺了青石板,搭了木台,挂了红绸——“靖南营成军”的红绸被风掀起来,撞在树身上,发出沙沙的响。
赵三带着步兵营的士兵在铺青石板,每块砖都擦得发亮;林小七和斥候营的兄弟在挂红绸,绳子系在树枝上,晃一晃,红绸就飘起来,像团跳动的火;陈大壮和工兵营在搭木台,斧子凿子的声音叮叮当当,混着百姓的议论声,像一首热闹的歌。
王胖子扛着他的燧发枪过来,枪托上的棉袄布换了新的,是他娘新缝的。他摸着木台的柱子,问:“胖爷能站在第一排不?”
李昊笑:“不仅能站,还得举旗。”
王胖子眼睛亮了:“俺举‘靖南旗’?那敢情好!”
黄昏时,筹备工作收尾。
李昊站在老槐树下,望着刚挂好的“靖南旗”。旗子在风里飘,黑绒绣的字清晰可见,边缘的艾草和铜铃叮当作响。王婶抱着平安符过来,把它塞进李昊手里:“这符,你带着。等仪式那天,贴在旗角。”
李昊握着平安符,忽然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是仁义卫的老兄弟,拄着拐杖站在人群外,望着场地里的青石板和木台,眼泪掉下来:“俺们当年凑在破庙里,哪想到能有今天?”
李昊走过去,扶住他:“当年是想活着,如今是想守着活着的日子。”
夜晚的风里,“靖南旗”飘得更急了。李昊坐在老槐树下,摸出誓词纸,借着月光念了一遍。远处传来百姓的笑声,是王婶在给妇女营讲仪式的事,是孩子们在追着铜铃跑,是赵三在喊“明早五点集合”。
他望着天上的月亮,忽然笑了。
明天,这面旗子要升起来,这群人要成为“靖南营”,要守着太行山以南的家,守着麦苗,守着娃子,守着每一个平凡的日子。
而这,就是他们筹备了半月的,最珍贵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