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的咆哮声,此刻听来不再是自然的壮阔,而是如同催命的号角,一声声撞击在每个人的心头。后方那无形的、却步步紧逼的闯军威胁,更是如同一柄悬于头顶的利刃,寒气森然。
前有拦路虎,后有追命枪。队伍被困在这狭窄的河滩一隅,绝望的空气几乎凝成实质。
李昊面沉如水,目光扫过身边每一张写满疲惫、恐惧与茫然的面孔,最后定格在王承业和赵公公脸上。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王把总,赵公公,借一步说话。”
三人避开众人,走到芦苇荡深处,确保谈话不会被风声和水声以外的任何人听去。
“情形,诸位都已清楚。”李昊开门见山,语气冷峻如冰,“强攻二百守军,凭我等之力,无异蚍蜉撼树,自取灭亡。”
王把总面色铁青,重重点头,拳头紧握,指节发白。他深知军伍之事,敌我悬殊至此,正面冲突绝无胜算。
“绕行他处?”李昊继续分析,目光投向上下游那无尽延伸的、雾气昭昭的河岸线,“黄河沿线渡口几何?情况不明。即便有,距此远近?后方闯军追兵,最多两三日便至,我等还有多少时间可供搜寻试探?”他的目光回到二人脸上,答案不言而喻——时间,是他们最耗不起的奢侈品。
“贿赂?”李昊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刘千总开价一人五两,我等十余人,便是近百两!还需等价粮草物资?我等除却这几把刀,一身破衣烂衫,还有何物可入那兵匪之眼?”现实残酷得让人窒息。
三条常规路径,皆被堵死。绝望的阴云笼罩着三人。
然而,李昊话锋陡然一转,眼中锐光迸射:“然,天无绝人之路!我观察那渡口良久,发现其并非铁板一块,至少有三大破绽可循!”
王承业和赵公公猛地抬起头,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之火。
“其一,守军骄横!”李昊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彼辈盘踞此地多时,欺压流民已成习惯,戒备看似森严,实则外紧内松!岗哨虽立,却精神懈怠,队形散漫,绝非百战精锐之师!此乃其心防之懈!”
他手指隐秘地指向渡口一侧:“其二,地形之利!诸位请看,其营寨主营设于路口高地,控扼通道,然其侧翼临河处,那片茂密的芦苇荡,一直延伸至水边,距离其码头泊船处不足百步!此乃天赐的隐蔽接近通道!”
最后,他的目光扫过那黑压压一片、哀鸿遍野的难民潮:“其三,亦是最大破绽——人心怨气!数千流民积压于此,饥寒交迫,求生无门,受尽盘剥欺凌,心中怨毒早已积如千柴,只缺一点火星,便可燎原!”
王承业眼中精光暴闪,呼吸陡然急促起来,他瞬间明白了李昊的意图。赵公公浑浊的老眼也猛地睁开,闪烁着惊疑与计算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