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氏集团总部大楼,即使经历了狂风骤雨,依旧以其冷硬的线条矗立在城市中心,只是其内部流动的空气,似乎永远地掺杂进了一丝难以消散的沉重。傅天融的办公室位于顶层,视野开阔,可将大半个城市尽收眼底,但此刻,这开阔反而衬得室内即将发生的一切愈发逼仄。
门被秘书有些为难地推开,一道消瘦、憔悴的身影几乎是跌撞着冲了进来。是陈芷妍。
不过短短数月,她仿佛苍老了二十岁。往日里精心保养、容光焕发的脸庞,此刻蜡黄而松弛,眼窝深陷,厚重的粉底也掩盖不住那遍布的细纹与暗沉。曾经价值不菲、搭配得宜的套装,如今只是松垮地挂在她形销骨立的身体上,衣领袖口处甚至能看到不起眼的褶皱。她身上那股盛气凌人的贵妇气派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被绝望和恐惧彻底碾碎后的狼狈与卑微。
她甚至没有去看坐在办公桌后,脸色冷峻的傅天融,也没有理会站在窗边、眉头微蹙的何紫妍。她的目光直勾勾地,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锁定在傅天融身上,仿佛他是这世间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天融……天融!”她的声音嘶哑干涩,像是砂纸摩擦着朽木,带着哭腔,却又因为极致的急切而显得尖利,“二婶求求你了!二婶给你跪下了!”
话音未落,在傅天融和何紫妍都未能反应过来的瞬间,陈芷妍双膝一软,“噗通”一声,竟是直挺挺地跪倒在了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那声响沉闷而刺耳,重重敲在人的心上。
“二婶!”傅天融猛地站起身,脸上掠过一丝震惊与难以忍受的痛楚。无论如何,这是他的长辈,如此决绝地抛弃所有尊严跪在他面前,这一幕带来的冲击力远超任何言语的攻击。
何紫妍也下意识上前一步,想要搀扶,却被陈芷妍猛地挥开。她跪行几步,伸出枯瘦颤抖的手,想要去抓傅天融的裤脚,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混着脂粉,在她脸上冲出沟壑。
“天融!千错万错,都是天豪的错!是他鬼迷心窍,是他不是人!”她哭喊着,语无伦次,“可你们……你们毕竟是兄弟啊!身上流着一样的血啊!他再怎么混账,他也是你哥哥啊!”
她仰起脸,泪水纵横,眼中是卑微到尘埃里的乞求:“他就要开庭了……律师说……说如果能拿到你的谅解书,或许……或许法官会看在兄弟情分上,能从轻发落……就算不能轻判,哪怕少判一年,半年也好啊!天融,二婶求你了!就看在……看在你小时候,二婶也抱过你、疼过你的份上,看在死去的爷爷奶奶份上,你高抬贵手,饶他这一次,给他出具一份谅解书吧!求你了!”
她一边哭求,一边竟真的要俯下身去磕头。
傅天融的脸色在她一声声“兄弟”、“血缘”的哭诉中,变得愈发苍白,嘴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他看着脚下这个形容枯槁、抛弃了一切体面苦苦哀求的女人,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刹车油管上那个细微的针孔,闪过那个急转弯路段冰冷的护栏,闪过自己可能车毁人亡的惨状……一股夹杂着愤怒、悲哀和极度无力的情绪,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内翻涌。
他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陈芷妍试图触碰的手,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地在这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
“二婶,你起来。”
陈芷妍恍若未闻,依旧跪在地上,只是抬起泪眼,充满希冀又带着恐惧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