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如墨,万籁俱寂。连日来的精神紧绷与体力消耗,如同沉重的枷锁,将张丽涵拖入了疲惫的深渊。她伏在傅天融床边的矮榻上,本想只是小憩片刻,意识却不受控制地沉沦,滑向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梦中,没有消毒水的气味,没有仪器的滴答声。阳光明媚得刺眼,将她所处的房间照得一片亮堂——那是傅天融的卧室,却又不像。房间里的医疗设备消失了,恢复了它原本奢华而宽敞的模样。
然后,她看到了他。
傅天融。
他不再是苍白无力地躺着,而是靠坐在床头,身上穿着挺括的衬衫,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他的脸庞恢复了血色,甚至带着她从未见过的、健康的光泽。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是睁开的!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正清晰地、带着初醒般的迷茫,缓缓转动,然后,定格在了她的身上。
张丽涵的心脏在梦中疯狂地跳动起来,几乎要冲破胸腔。醒了?他真的醒了?!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淹没,她几乎要喜极而泣,下意识地就想冲过去,想呼唤医生,想告诉所有人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激动地、颤抖地向前迈了一步。
然而,就在她靠近床边,对上他那双完全睁开的眼睛时,预想中的虚弱、困惑或是感激都没有出现。那双眼睛里,初时的迷茫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审视的、甚至带着毫不掩饰厌恶的锐利目光。
那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瞬间刺穿了她所有的喜悦和激动。
“你是谁?”他的声音响起,带着久未说话的沙哑,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如同寒冬腊月的风,“为什么在我的房间里?”
张丽涵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想解释,想说自己是他的妻子,是照顾他的人,可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傅天融的目光在她身上那套朴素的、沾着药渍的家居服上扫过,又掠过她因长期熬夜和劳累而显得憔悴的脸,眉头厌恶地蹙起,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不洁的东西。
“张家的……替嫁女儿?”他嘴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充满了讥讽的弧度,语气轻蔑得像是在谈论脚底的污泥,“谁允许你待在这里的?谁允许你碰我的东西?碰我?”
他的话语,一字一句,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看看你这副样子,”他继续说着,眼神里的厌恶几乎要满溢出来,“鸠占鹊巢,还真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女主人?以为照顾我几天,就能在傅家站稳脚跟了?”
“不……不是的……”她在心中无声地呐喊,拼命摇头,泪水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