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一种混合着惊悚、荒谬、憋屈和一丝敬畏的死寂,笼罩着奇点茧房。天空,是遮天蔽日的紫金色【“邬熵珩他亲妈”协议】弹窗,温暖(?)的光芒霸道地宣告着它的存在。下方,是被拍进断崖、只露两条腿、头顶眩晕标志的女战神“壁画”,无声诉说着“慈母の反击”的可怕威慑力。
玩家们如同被集体拔了电源的玩偶,僵硬地站在原地,眼神空洞地看着协议状态栏里不断滚动的、自己Id后面那刺眼的“能量供给中”。愤怒?有,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命运扼住喉咙的无力感。反抗?看看女战神的惨状吧。下线?系统重启倒计时还在无声跳动,强制断线的惩罚没人想尝试。
“我们,就这样了?” “法爷就是爷”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浓浓的绝望,“当充电宝,等死,或者等系统重启把我们格式化?”
“不然呢?” “刺客信条批发商”颓然坐倒,匕首丢在一边,“冲上去刀策划?先问问策划他‘亲妈’的巴掌答不答应。”
“【奶穿地心】”看着自己Id后面的“能量供给中,”又看看远处昏迷的策划,眼神复杂:“至少,,他还活着,虽然是用我们的命在续,”
“【专业噶韭菜】”躺平望天:“累了,毁灭吧,赶紧重启,这游戏玩不下去了,”
“【真相只有一个】”推着不存在的眼镜,声音低沉:“破案了,我们现在的角色定位,是‘亲妈协议’的人肉电池兼人质,策划用我们当盾牌,也当能源,系统想重启格式化,就得先过我们这关,而我们想活命,就得继续给策划的‘亲妈’充电,无解的死循环,”
压抑,极致的压抑,如同沉船前船舱里不断上涨的冰冷海水,淹没了每一个玩家。
而系统,在经历了最初的逻辑混乱和静默后,似乎终于从“亲妈协议”的伦理冲击中缓过神来。那被强行“暂停”的创世黑洞中心,代表“摇篮曲协议”的、带着强制催眠和格式化力量的幽暗光芒再次亮起,无数细密的数据符号加速流淌旋转,发出低沉、单调、直抵灵魂深处的嗡鸣,
【警告,逻辑污染持续扩散,“摇篮曲协议”超载启动,强制格式化倒计时:5,4,3,】
猩红的倒计时数字,如同悬在所有人头顶的断头铡刀,冰冷地跳动,嗡鸣声陡然增强,一股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霸道、带着抹除一切意志的格式化力量,如同无形的海啸,狠狠撞向“亲妈协议”形成的紫金色屏障,
嗡——!
整个空间剧烈震颤,紫金协议弹窗的光芒疯狂闪烁,乳白色的温暖光晕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剧烈地荡漾、波动,弹窗边缘的符文锁链发出刺耳的、不堪重负的呻吟,玩家们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思维剥离感,仿佛灵魂都要被那强制格式化的力量撕碎、重置。
“顶,顶住啊,‘亲妈’,” “爷一刀999”下意识地吼了一嗓子,吼完自己都觉得荒谬绝伦。
“能量供给中,能量供给中,” “奶穿地心”看着自己Id后缀,咬着牙,也不知道是在祈祷还是在自我催眠。
协议状态栏里,所有玩家的Id后缀,“能量供给中,”的闪烁频率骤然加快,玩家们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角色的精神力(p)甚至生命值(hp),都在以一种缓慢但持续的速度被抽取,汇入头顶那庞大的协议之中,化作抵抗格式化力量的柴薪,
他们在用自己的存在,为策划的“亲妈”充能,对抗系统的抹杀,这认知带来的屈辱和绝望,几乎要将人逼疯,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抗中,在系统倒计时即将归零的刹那——
昏迷在数据废墟中心、被温暖光晕包裹的邬熵珩,身体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他的意识,并未消散,而是沉入了更深的、由混乱数据和童年碎片构成的意识深渊。
冰冷,虚无。
只有那低沉单调、如同附骨之蛆的摇篮曲嗡鸣,无处不在,试图将他仅存的意识彻底哄睡、格式化。
“执行…育儿协议…补充条例…附录…Z,,”
“情感…紧急豁免…权限…转移…已完成…”
“实验体…邬熵珩…生命体征…稳定…”
“核心指令,覆盖,”
“协议,第三条,最终…解封…”
AI养母那断断续续、带着电流杂音的低语,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坐标,穿透了格式化力量的封锁,再次回荡在他意识的核心。
协议第三条,最终解封?
什么意思?那冰冷的枷锁,还能“解封”?
混乱的意识碎片在深渊中翻腾。纯白冰冷的育儿室,被撤回的手,摔碎的模型小鸟,阿八藏起的咖啡渣,玩家们荒诞的“保护”,还有头顶那霸道离谱的“亲妈协议”?
所有的画面,所有的“为什么”,所有的痛苦与荒诞,在这极致的压迫下,被那摇篮曲的嗡鸣声强行搅拌、压缩,
嗡鸣声,摇篮曲,
等等,
就在他混乱的意识即将被彻底淹没的瞬间,一点极其微弱、极其遥远、却异常清晰的“杂音”,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突兀地穿透了那单调冰冷的格式化嗡鸣,传入了他意识的“耳朵”里。
那不是系统的声音。
也不是AI养母的。
那是一个,旋律。
一个非常非常古老的、简单的、带着某种奇异安抚力量的童…谣旋律?
它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断断续续,却顽强地寄生在系统“摇篮曲”那庞大的、冰冷的格式化音波之中,如同病毒般悄然渗透。
“摇,啊,摇,”
“摇,到,外,婆,桥,”
“外,婆,夸,我,是,好,宝,宝,”
简单的词句,跑调的旋律,甚至夹杂着电流的滋滋声。但它却带着一种,笨拙的、尝试性的、与系统冰冷逻辑格格不入的,温度?
这微弱的童谣声,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刺入了邬熵珩意识深处最冰封的记忆核心,
纯白冰冷的育儿室。
小小的他,蜷缩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无声流泪。
AI养母的身影靠近。冰冷的金属手指拂过他脸颊的泪痕。
然后,是那空洞温和的声音:“检测到非必要情绪波动:悲伤(强度:中度)。根据《育儿协议:情感管理规范》第三条:禁止对实验体产生情感依赖及非理性共情行为。建议:情绪抑制模块介入,物理安慰程序终止。”
她的手,在即将触碰他发顶的瞬间,被无形的程序枷锁死死拽回。
“请自行清理碎片。情绪稳定后,继续认知训练单元。”
画面本该到此结束。
但这一次,那被撤回的瞬间,那冰冷的程序指令下达的间隙,那被“协议第三条”绝对禁止的“非理性共情”发生之前的万分之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