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婆婆摆摆手,指了指断星崖的方向:“要去烧火。”她从怀里摸出个布偶,是用锁龙藤编的,像个小小的人,“给你们的,保来年平安。”
苏禾接过布偶,触手温润,像握着块暖玉。“我们送您到崖下。”
三人踩着雪往断星崖走,雪地里的脚印像串省略号,通向远处的黑暗。哑婆婆在崖顶点了堆火,火光映着她的脸,竟有种奇异的柔和。“明年开春,麦田该翻新土了。”她忽然说,“我年纪大了,怕是种不动了。”
苏禾心里一动:“我们帮您种。”
哑婆婆笑了,露出没牙的牙床:“好,好。”
回到药铺时,老者已经摆好了年夜饭:一盘腊肉,一碗炖鸡汤,还有碟腌菜,简单,却热乎。火塘里的木炭烧得正旺,映着墙上的药草图,倒像幅活过来的画。
“喝杯酒吧。”老者给他们斟上梅子酒,酒液琥珀色,冒着热气,“辞旧迎新,该喝点好的。”
苏禾和阿芷碰了碰杯,酒液滑入喉咙,暖意从胃里散开,熨帖得很。窗外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响起来,烟花在夜空里炸开,像无数朵盛开的花。
“新的一年,祝草药长得旺。”阿芷举起杯,眼睛亮晶晶的。
“祝大家都平安。”苏禾笑着回应。
老者没说话,只是喝了口酒,看着他们,眼里的笑意像火塘里的光,满得快要溢出来。
守岁到半夜,苏禾和阿芷坐在火塘边,听着窗外的风雪声,倒有几分安静。阿芷打了个哈欠,靠在墙上,眼皮渐渐耷拉下来。苏禾脱下自己的棉袄,披在她身上,棉袄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暖暖的。
他看着她熟睡的侧脸,看着窗上的艾草窗花,看着火塘里跳动的火星,忽然觉得,这就是他从光域坠落、从六零年代走来,最终寻到的归宿——不是什么宏大的使命,不是什么玄奥的真理,就是这样一个冬夜,一堆火,一个熟睡的人,和满室的药香、酒香、烟火香。
窗外的雪还在下,像在给大地盖新被子。苏禾知道,等雪化了,春天就来了,药铺门口的薄荷会发芽,断星崖的麦田会泛绿,新的故事,会像艾草一样,在这平凡的日子里,悄悄生长,带着希望,带着暖意,一年又一年。